后者从见到他起就时不时跑神,他起先当成是换环境的副作用,一路上也没吃心。谁料去到4S店的时候,她突然提出想要搬离家单住。
具体理由温童打算烂死在腹中。
她今早起得很早,天边才撩开一道鱼肚白就醒了。颇为殷勤地同何妈一道规整家当,一开始万事都好得很。
何妈也是经过粗茶淡饭的苦出身,二人之间投机的话有一车皮可聊。温童受阿公感染的缘故,尤为喜欢那些自带烟火气的人事,甚至分享自家种的红皮小水萝卜给她,说怎么个好吃法,不艮又不辣,洗净即食,也可以凉拌海蜇头。
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干说,何妈中途打断,“小姐呀,不妨把你那些瓶瓶罐罐搁到盥洗台罢。省得每回洗完脸,滴着水往房间跑,每次就手搽清爽多好呢?”
“……好的。”温童好不尴尬地照做。
执意想搬出去的念头,就是那之后萌芽的。
宅子里套卫许多间,主家和帮佣的划分清明,各人也各用一套。温童卧房边的盥洗室自然隶属于她,偏她自己的领地里,惊现了旁人的东西。
梳妆镜边上的挂柜中,两沓主治抑郁相关的药物。
且何妈末了还阴阳,“怎么太太的药在你手里?”
就此,无论如何温童也消受无能继续留在这里。她一直自认为是顶能共情的人,哪怕你我素昧平生,我也可以从你的喜怒里克隆同样的情绪。
不管这药是谁的手笔,也不管假使当真出于温家主母,她搁在此想拿她发作些什么,她留在这里都没有进或退的余地。
简简单单,一棵植株生的幼苗自小被移植走,长到壮龄了又想嫁接回来,是没可能顺应新生态也没可能汲取到有利营养的。
温童告诉温沪远,“你放养了我这么多年,陡然把我拉回温室,我想我需要一个过渡阶段。”
“并没有旁的原因,也不是想跳票反悔,你大可以放心,我有我的契约精神。”她明笃的形容,很坚定。
温沪远第一反应是不买账,“相相,我对你们母女亏待的情分,估计这辈子都难偿完。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人,只能由你自己咂摸;但你在我心里,这么些年我都不曾撂下过你,现如今接你回身边,也想尽可能地偿补你。
所以不出去住好嘛?”
他话说得诚恳极了,温童也觉得自己太多事。
双方拉锯到后来各退一步,暂且先搁浅,推后再提。
岂料是日晚上,温沪远就率先松口,差贝秘书第二天带她去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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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房这天,日程其实还挺满。上午去名品店取些已然料理好的行头,下午看房,紧跟着赴家宴。
确切地说是以她为主角的接风宴。林淮也必然要在场的。
下午一点多,贝秘书领她来了苏河湾。这是片SOHO公寓小区,离申城所在的世纪大道不过三站路。环境好物业负责,房型对单身来说又宽绰,地库车位也不吃紧。
不二之选。
“贝秘书,你好像很希望我敲定这里的样子?”她安利得太卖力,好像什么房产中介,温童其实不太受用。
贝秘莞尔率她进电梯,话术得体地回,“你懂的呀,从效率和打心底来说,我们都希望能省的功夫则省。从为你好的角度,我也自然希望帮忙赁到最好的房子。”
“也对,谢谢你,太辛苦太麻烦了。”
“不客气。”
轿门正要关的档口,突地冲进一道人声,那种变声期的男生,在迭声喊别关。
温童反应迅速地揿住开门键,只听到外头一唱一和——
“教你多少回了?在外求人能不能懂点规矩?”
“那我教你多少回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回回拿快递你不能多扛点?”
“你老娘的快递关我屁事。”
“册那!”
大脑尚未意识到来人是谁,听觉抢了拍,温童后知后觉抬眸去看,看身形颀长的赵聿生抄兜进来,又听贝秘书识趣地同他问好,“赵总来接外甥呀?”
“不是,送他回来。”说话人抹过身前,目光在她面上掠了眼。
“家里住不惯吗?”
电梯缓缓启动上行,脑袋跳闸的温童才领悟……
他是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