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温家住九间堂,中式庭院风,有3.5米净高的白墙围拢。灯火通明、竹烟波月下,温童觉得这地方对她极有排外性。
她像楚门被放进桃源岛并要求演一出肥皂剧。
“相、相,我们到了,睡着了?”温沪远发声部仍在磨合她的乳名,开门喊她下车。
两辆车都挑着大灯,温沪远向光的半边脸,许是年岁不饶人的缘故,上头七皱八褶的,比温童印象里老态好多。
“谢谢。”
“覅和老爸客气的呀。”
“……”
大G驾驶座里的人手肘撑窗,老孟问他,“刚才路上有酒驾设卡的吗?”
“中午喝的一星点而已,老早吹不出了。”说话人答非所问。
赵聿生开车还是顶有把握的。尽管驾风偶尔张扬派,但十多年来顶多扣8分。他是临停都特为留神是否违章的人,摸索龟毛些总比大条好。
温沪远来扽后备箱,他即刻推门下车,帮忙拎下行李箱并捎了两根烟过去。
“你们年轻人作兴的爆珠我抽不惯。”
某人没所谓地收回烟,烟盒上的Marlboro,温童看向程买过,当时还想这万宝路的口味好花哨,倒不如一口香烟一口水果呢!
她全然没法将身前人这副三十开外的厚黑作派,和成天水果爆珠的新鲜人自洽到一起。
违和且出戏。
“你三天后去日本?”温沪远问赵。
“嗯,马扎克、天田、大隈这些厂子都跑跑。”
赵聿生此去,主要是带团队研学日本自主化的机床工业,冠力在这块一贯短板,数控和部分零件依赖舶来品,温沪远对此很是费心。
制造业产品要么纯种要么混血,后者或多或少有那么些拉胯。
“辛苦,”温沪远浓了嘴角笑意,“回来给你接风洗尘,届时小女大约也整好交付给你了。”
温童闻言一定神,她没来由忌惮赵聿生,认为这人的气场威严,山一样凌驾她之上。
哪怕沉默不语地会会目光,他都像上风头的雨,或是劈春河的雷,有十足十的侵略性。
夜风陡然紧了些,扑下零星的碎雨,催话题急急扫尾,催在场人各回各家。
另一只箱子仍在某人手里。温童唯唯地靠近他要拿,像躲蚊拍又渴血的蚊子,进一步迟半秒,“赵先生,箱子给我罢,谢谢了。”
赵聿生不咸不淡貌,些微把箱子推去几寸,无声地借光扫视她模样:
长发松松绑了根马尾,有几绺落在肩头。素面朝天,出落得好生秀气,一身白T牛仔,脚上蹬的黑色帆布鞋,现下一只还散了鞋带。
夜风里的灯光,波纹状淌进人心底,不远处车子訇然的引擎声,嗡嗡响。温童垂首,手去的是箱子拉杆,目光却溜到身前人的手指骨骼线,以及,他腕部的陀飞轮表盘上:
黑色内填,掐丝珐琅,有苍穹图和月相月行轨迹。
下一秒,她手指叛逃意识地触了他手背。
“对不起!”温童急急抽手致歉。
道歉对象毫无表态,撒手,箱子借破下滑来到她,碰了她腿根还有心脏一下。
随即他抹身去,上车掷门扬长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