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耳看出来不对劲了,送两人离开的路上一直想着哄哄她,可正在气头上的李胜男不吃这一套,反倒是不在奶奶面前了,一切都可以挑明了说,她就直接发了火:“你上次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学习高考好好考吗?”
对着她的冷眼,卓耳试图用微笑化解:“不还有半年嘛不着急啊……”
李胜男觉得不可思议:“不着急???照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考上本科吗?考不上你去喝西北风吗?你为什么这么不成熟?”
卓耳也笑不下去了,无奈地说:“这世界上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是一定要读书才有本事吃饭的……你从小到大在温室里被你爸妈捧着养着,你体会不了我的生活,你也看到了,我靠着我奶奶才活这么大,我难道等她以后走了都一直靠着她吗?!”
李胜男语气激动地回道:“你可以边上学边勤工俭学啊!你如果不给未来一个好的规划好的文凭……以后我怎么跟你在一起?我爸妈怎么可能同意!”
话点到点子上,一切又变得现实沉重,卓耳无力回答,低下头从口袋掏出烟点上,自顾自沉默地抽。
李胜男看不下去,气地诘问:“多少钱一包?”
卓耳没明白,皱着眉疑问:“啊?”
陈釉看着情况不太妙,伸手拍了拍李胜男暗示她冷静点,但李胜男不肯,抬高音量:“我问你这一包多少钱?!”
卓耳别开眼:“25。”
李胜男嗤笑:“行,你以后就赚大钱,住高楼开豪车,每天都有钱买烟!”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连给人反应的机会都没留。陈釉甩了个眼神让卓耳去追,卓耳却疲累地摇摇头:“算了,没用的……她冷静了我再跟她谈这件事,你去陪她吧……”
陈釉便追上去了,卓耳在后面叼着烟站了好久,烟灰积了好长她也不知道弹,任凭冷风吹散到地上。
考完试的头等大事就是一定要睡个十小时以上的好觉,陈釉秉承这一传统,并且一睡就是连睡四五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蜷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直呆到期末成绩快出来。
一般在分数正式统计好之前,有些和老师关系好的学生会提前知道成绩和排名,于是陈釉这几天连班群都懒得打开,虽然她预感这次会有不小的进步,但并不想去看那些学霸霸着屏互相谦虚。
这天下午依旧在床上躺到四点多,打了个哈欠想着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好歹作业应该开始翻翻,于是陈釉决定起床。
伸手摸手机打开,没想到有条短信,而且还是陆鲜衣的短信,陈釉立马在被窝里坐起,点开短信看内容,一个小时前她让他上小天台找他。
火速从床上滚到地上,陈釉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然后冲到盥洗室洗漱和整理头发。连睡这么些天,镜子里的脸都睡得有些圆润了,陈釉捏了捏脸颊,嘿,还能扯好远呢。
左右摆了好几个姿势确定自己收拾妥当,才噔噔噔跑到门口换鞋出门。
小天台就在顶楼,是放各户太阳能的地方,一班没人上去,以前太无聊了他俩会爬上去聊天,上了高中就再没去过,所以陈釉可兴奋,爬楼的时候都不喘气。
虽然她知道,冬天的小天台,一定冷死人。比如她现在推开门走出去,就险些被一阵风劝退。
抖着身子走到坐在水泥管上的少年身边,陈釉抖着嘴唇问他:“怎么想到今天上来啊?冻死了哎哟……”
陆鲜衣没回答,递给她自己的手机,示意她看。陈釉上前低头,屏幕上备注“江心亭”的号码给他发了条信息,写着“我期末考得很差……爸妈很生气,我们先不要在一起了吧,对不起”。
陈釉先开始是觉得看错了,又看了几遍才确定是真的,之后又觉得无法理解,她看向陆鲜衣,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便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会……因为这个……提分手???”
陆鲜衣耸耸肩,把手机揣回口袋:“反正我又没答应。”
垂着眼帘,一动不动盯着水泥地,也不知道这人像这样在冷风里坐了多久,装什么呢?明明就很难过。
陈釉坐到旁边推了他一下:“冷不冷啊……冻僵了吧?”
陆鲜衣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她又不会读心术,对江心亭施个魔法就能搞明白她心里所想……陈釉对着风沉吟片刻,安慰他:“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毕竟,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啊……
陆鲜衣苦笑:“喜欢我,但是只要成绩退步就会跟我说分手?和我在一起会影响她的成绩吗?”
虽然不知道这么说恰不恰当,陈釉还是犹豫着说:“陆鲜衣……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甚至会决定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性格啊三观啊行事方式啊……可能当你在这里难过的时候,她在家里,一方面承受着父母的责备,一方面还要隐忍着迫不得已的痛苦。”
陆鲜衣仰头看了看天,回答:“是吗?如果足够喜欢一个人,也要顾虑那么多?”
陈釉先是想到了卓耳和李胜男,后又想到了自己,她摇摇头:“我不清楚别人的想法,但换成我,如果我真的特别喜欢一个人,我一定奋不顾身。”
点点头,陆鲜衣叹道:“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人了,他真的很幸运。”
陈釉心想,早就遇到啦,此刻正坐在身旁,但光有一个人的奋不顾身,又有什么用呢?
“你应该找她聊聊,让她不要着急,她那么优秀成绩一定还会再上去,告诉她,你会陪着她一起进步。”话说出来,心里都是苦苦的滋味。
“但愿吧……但愿她只是一时着急冲动。”陆鲜衣语气无力。
“妈妈最近联系上了吗?快过年了这都……”陈釉试图转移话题。
“嗯,”讲到这个少年的表情变得有些欣慰,“过年她会回来看我外公外婆,到时候我可以去找她。”
“那就好呀,”陈釉很高兴,“你也可以放心了。”
所有事情都不应该急,慢慢的,总有一天会解决。
“回去吧,”陆鲜衣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赶忙把手插在口袋里,仿佛现在才感知到有多冷,“太冷了,赶紧下去。”
陈釉心里嘲笑,现在才知道冷呢?她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往回走,问前面那个走得很快的人:“你知道我之前刻字的那棵树后来去哪了吗?”
“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陆鲜衣想了想才开口,“不清楚啊……也许被砍了吧?你要想找改天我们去问问。”
“好啊。”
只是想看看,那棵树,是不是依然“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