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多好!”当年陈爷爷在自家书房里临摹诗句时看到这四个字,立马拍案叫绝,给陆爸陆妈打了电话,敲定了这个名字。
然而现在若是提起来,陈爷爷会十分悔恨,当初不该介绍陆爸陆妈认识。
陆仲华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事业有成、风度翩翩,而立之年就坐上了跨国公司在中华区分公司的代理位置,和稳迁主任医师的王芝理应是门当户对、幸福美满的。
然而陈爷爷当初和这些只看到表面的人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陆仲华刚当上代理的时候正好是陆鲜衣一周岁那年,分公司刚刚起步,他只能经常世界各地到处飞,最严重的时候三四个月也没回一趟家。
王芝的科室也常常忙得她有一顿没一顿,但是儿子也不能不管,往往是前脚刚结束一台六七个小时的手术,后脚又要蹿到家里给儿子弄吃的。
长此以往,积怨颇深,一开始还把希望放在鲜少而短暂的相聚与温存的王芝在发现陆仲华变得越来越冷漠之后,慢慢地心灰意冷。
两人一直凑合到陆鲜衣四岁那年,陆仲华突然和王芝主动承认自己已经有了一年多的外遇,对方是个真正在灵魂上适合自己的女人,为了责任想和她离婚,承诺每个月都会给她可观的生活费,但前提是孩子必须跟着自己。
王芝虽然心里多少有点悲哀,却也不震惊不留念,和陆仲华友好协商之后,就果断决绝地离开了这个家。
彼时四岁的陆鲜衣对家庭的破碎还没什么概念,只是在看到妈妈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搬走的时候,才好像明白这个家似乎要有什么改变。
没有屋门半大高的陆鲜衣拽着妈妈的衣角,问她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自己。王芝终是在那奶声奶气中狠不下心,含着泪对他说:“妈妈以后会经常来看你接你,你以后跟爸爸一起住,要乖乖听他的话。”
事实证明,在陆仲华把新的灵魂伴侣娶回家之后,陆鲜衣根本做不到乖乖听他的话。陆鲜衣也算是个开朗讨喜欢的小孩,外加脑子机灵成绩一直不错,基本上也是邻里家长拿来给自己孩子施加压力的榜样,然而陆仲华却对他十分头疼,主要原因就是他这个儿子和他二婚妻子之间的相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融洽。
陆鲜衣性子犟,一直认准这个女人就是让自己美满的三口之家破裂的罪魁祸首,故而从来不会对她好言相向。小的时候陆仲华权当他不懂事,这长大了还是不知悔改过犹不及,免不了气得他对儿子拳脚教训。
这不,今儿是中秋节,中午家里原是和谐的气氛,李穆琴早早儿地就亲自准备食材,指望着能凑着这个机会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坐下吃个饭。
陆鲜衣放学回家后她就热情地招呼他今晚一定要在家吃饭要给他做他爱吃的菜。其实当时陆鲜衣虽然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他又习惯了对这个女人冷言冷语,于是自然就脱口而出一句拒绝:“不了吧,我妈又不在,能算什么团圆?”
正在厨房帮忙蒸螃蟹的陆仲华听到这话的瞬间,仿佛被一根针扎了几下脑袋,气得立刻冲了出来反手扇了儿子一巴掌,过后又补了一腿踹得他径直倒了地:“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你念着你那个妈,她后来又疼你多少?你长这么大,不是李妈妈一直在照顾你吗!!”
陆鲜衣嗤笑了一下,抬起手臂胡乱抹了一把嘴角和鼻子流出的血,也懒得反驳,拿起书包就又开门走了,走的时候还蛮庆幸,还好鞋没来得及脱,真省麻烦。
出了门一股脑走到了公交车站才感觉到饿了,想了想不如坐车回学校门口随便弄点吃的然后去教室趴着睡一觉,掏出手机准备看时间时突然想给妈妈打个电话,于是斜靠在站牌旁边的少年拨通了电话,看着等来的公交车跑远。
三四声之后接通了,王芝应答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宝宝啊,宝宝今天上学吗?”
陆鲜衣皱了皱眉,背景搓麻将的声音吵得他很不爽:“啊,晚上学校才开始放假,一共放三天,第三天晚上去晚自习。”
说得这么详细也不知王芝有没有认真听,反正她是一边和牌友“我上一把手气真是绝了”“结果还是被老钱给胡了”一句一句地搭话一边对着儿子说:“好,好,我知道了!”
陆鲜衣按下性子严肃地说:“那个,妈,我今晚去你那儿吧,陪你过节。”
王芝像是摸到了一把好牌,激动地狂笑着和牌友吹嘘,听到儿子的要求后也没过脑子就高兴地答应了:“好啊!你陪我过节,妈妈开心……诶你瞧我儿子多懂事……妈妈专心赢钱,晚上带你下馆子!”
陆鲜衣刚想回一句能不能吃她做的饭,电话就被挂断了,他听着耳边的忙音愣了一会,转头看到下一班公交车已经驶来,只好挂了电话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