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盛景打完球,撩起衣服擦完额头的汗,让小弟给另一边坐在台阶上、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休息的几人送饮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见蒋哥?”
他神色里带着点殷勤。
那几人手臂清一色黑色护腕,眼皮都不抬,“就你,还想见到我们蒋哥?你是不是太抬举自己了?”
被呛声,脾气向来暴躁的棠盛景也没生气,反而连连点头,“是是。”
剃着寸头的男生喷了口烟,“看在你球打得不错的份上,实话说吧,蒋哥不待见你们学校的人。”
棠盛景一听,急了,“为什么?!”
那人嗤笑,“你们学校汇集的都是大少爷小公主,最有钱的人,而咱们七中,被称作最混最难管也是打架斗殴最凶的学校,你觉得为什么呢?”
“一条主街上,截然不同的两所学校,天生敌对,懂吗?”
一帮人叼着烟,扬长而去。
棠盛景抱着篮球,垂头丧气,他不是爱学习的性子,尤为崇拜七中的蒋知安。
对方可是一呼百应,敢带着帮学生跟地痞流氓打架的人,也是附近这一片所有中学公认的老大。
可惜,他大概是没机会结识对方了。
颓丧捡起放在一边的书包,棠盛景更是烦闷到抓头——
周末就要结束了,那一堆的作业还一个字没写。
他立马朝小弟招手,拽到一旁的乒乓球台边,把习题册跟卷子全都一股脑塞过去。
在低头玩了会手机,百无聊赖打算先走的时候,棠景盛叮嘱,“明早记得带到学校给我。”
他说着探头看了眼,发现这小弟简直就是狗爬字,忍不住抬指点了点,“你这写得什么玩意?”
棠盛景不喜欢棠浅,但不得不说,自从她被接回来,就讨好似的主动承包了他打死也不愿写的作业。
虽然每次一边写,一边很烦人的碎碎念,就跟个播音喇叭一样把题目跟解题思路报给他,但至少每次作业都给他写得工工整整,那一手字是相当漂亮,看了都叫人赏心悦目。
不像这小子写的,看了就叫人烦。
小弟头也不抬,很小声的嘀咕,“帮你写就不错了,怎么还那么多要求。”
棠盛景被噎的一梗,皱起眉。
小弟满腹委屈,还在说,“你以前的作业不都是给你姐棠念念帮忙写的吗?我看到过,那版面是真好看,不愧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字如其人。”
棠盛景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谁告诉你我以前作业是念念姐写的,你怎么那么多屁话,闭嘴,好好写!”
棠浅转校过来,他嫌丢人,从来没说过跟她的关系,棠家也并未对外公布过她的身份,只说再等等。
究其原因,可以说是心照不宣,她在山里生活那么多年,打扮礼仪什么的,多少有些上不了台面。
只是站一块都觉得丢脸,在学校里碰到了也当作不认识,但棠浅……其实对他还挺不错的。
严格来说,是对棠家人都很好,也没什么脾气。
他一句姐都没叫过她,也习惯像使唤小弟一样,让她写作业跑腿什么的,就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突然选择离家出走,是不是真的太生气了?
可她到底哪里来的脾气?
棠盛景越想越烦,要不还是去找棠浅问问,实在不行,道个歉给她个台阶?
但道歉两个字刚闯入脑子,他就立刻否决了。
他是疯了,才要去跟那个乡巴佬道歉,而且错的明明是她!
把篮球装进没了作业的空书包里,一把甩上肩头,棠景盛晃荡着往停车场走。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棠母去她房间看过了,东西一样没拿,她身上又没什么钱,过不了几天,迟早就会回来。
*
周一,棠浅睡了个很舒适的好觉,慢悠悠背着书包去饭堂吃早餐。
住校可比住在棠家要舒服太多了,不用起那么早,也不用绷紧神经去讨好谁,更不用吃那些按照棠家人口味烹饪的食物。
她现在只需要取悦自己。
到教室的时候,班级的同学已经来了大半,有不少都在闷头抄作业。
棠浅刚坐下,桌上就扔过来几本习题,坐在斜后方的董闵语气里带着不悦,“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这两本作业你快点帮我写完。”
普通班不像荣誉班和特优班那样学霸云集,少不了董闵这种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的,周末两天玩疯了,现在他自己也正飞快动笔抄着份卷子。
棠浅低头,肩颈在宽大的套装校服下显得更为纤瘦,她拿起习题册,转身放回到董闵桌子上,语调冷淡,“自己写。”
董闵笔尖一顿,眉心紧皱,“我说土包子,你怎么回事——”
他恼火的一抬头,倏地愣住了。
“棠……棠浅?”董闵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没想到这土包子摘下眼镜,再剪个发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的五官竟是恰到好处的精致,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透出纯净的微微钢蓝,睫毛浓长,鼻梁秀挺,嘴唇红润,就是肤色有些黯淡。
董闵看得还在愣神,棠浅已经回转身。
“喂,我跟你说话呢!”董闵被无视,觉得丢脸,一把将笔拍到桌子上,正要站起身,一本书就从后面精准地砸了过来。
董闵被砸得头一歪,龇牙咧嘴的,“谁啊!”
他恶狠狠回头,就对上了最后一排半趴在桌子上,冷漠看着他的倪悦,“安静点”。
董闵没敢吱声,只捡起掉在地上的书让后面的人传过去,然后瞪了眼前面的背影,低下头继续赶作业。
棠浅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眼。
最后排的人已经伸长胳膊,趴在了桌子上,只能看到一团乌黑蓬松的发顶。
虽然倪悦似乎是在嫌董闵太吵,但棠浅知道,这是在帮她解围。
上辈子她转学过来,因为说话稍带点口音,还有每次英文授课她那令人发笑的口语,引得不少同学嘲笑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