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枯坐一夜没有睡。
她嗓子干哑,每隔半个时辰就问一句。
“那个女人,走了没有?”
丫鬟透过窗户看向主院厢房,亮着灯,回来白着脸摇头。
“没有。”
柳悦咬紧牙,忽地起身,狠狠将桌上烛台茶具推倒在地。
陶瓷碎了一地。
“贱人!勾引三公子的,都是贱人!”
“比勾栏院的妓子都贱!”
“我都没有她这么贱!贱人!”
柳悦摔打不停,瓷器破裂声音不断,她面容扭曲,咒骂不停。
几个丫鬟心惊胆战地,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又开始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除了对姜定蓉。
她这一晚睡得倒是不错。虽然某个男人抵死不从,到底又有了退让,让她过足了手感,也给她给足了舒服,姑且让她稍微宽容了些。
次日清晨,到了宁楚珩定下的出发时间,姜定蓉收拾妥当,想了想,又把宁楚珩的斗篷披在身上。
柳姑娘不是看见她亲近宁楚珩嫉妒吗?就让她更嫉妒一点。
和姜定蓉只带了石兰一人不同,柳悦姑娘出门,丫鬟三五个,仆从十几个,马车就驱赶了足足五驾,除了她自己带着一个贴身婢女坐一辆外,其他的,都是装着她的东西。
姜定蓉扶着石兰的手上马车时,柳悦在附近不远处,甚至对她微笑点头。昨日接风宴上,柳悦对她的尖酸刻薄,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她只当没看见。
这会儿她得好好谋划孩子的问题,完全没有工夫跟一个拈酸吃醋的丫头计较。
反正一个闺阁少女能做得出的,大部分就是口头酸一酸,推搡推搡就顶了天。
宁楚珩骑在马背上,几次回头看身侧的马车。
车帘子全都放下,他根本看不见小姑娘。
昨儿她火气是真的大。花了一番工夫才把她安抚下来。
到底没有见过小坏蛋这般情绪外放的不满,宁楚珩只好允许她的手一直摸他,掐一把戳一下的,算不得疼,就是忍得难受。这一遭算是无妄之灾,苦头都让他吃了。
也不知道,哄好没有?
他又一次回头。
姜定蓉在马车中,展开一张窄窄的纸条,一目十行看着,而后随手撕碎,完全没有留意外头宁楚珩的动静。
倒是紧随在她的马车之后的柳悦,掀开帘子将宁楚珩的动作看得清楚。她攥紧了手帕。
不能留,这个姓陶的姑娘,若是跟着三公子进了王都,少不了一个妾的身份。
她怎么配?
天下间,没有任何女子配得上三公子。
包括她。
谁都不准亵渎三公子。
如果有……
那就变成没有。
柳悦用力摔下帘子。
从雁城折返王都,不过稍微绕了一天的距离,来回两天,也算不得多远。和之前相比,就是多了几辆马车,一堆柳家的仆从。
第一天相安无事。
姜定蓉还以为,在柳家就对她露出尖牙的六姑娘,可能会做些什么。不料柳悦全程在马车中,除了偶尔让丫鬟扶着下马车走动走动,根本不露面。
倒是小看她了。不过这样也好,最后一路少生些事端。
天气晴好,早上赶路时,还有些薄薄的雾气在路上缭绕,可见度略显低了些,拉慢了队列的速度。
不过中午,雾气消散,阳光洒下,瞬时照的大地暖洋洋,细嫩的绿草地也有了春意。
沿路而来的河道,愈发的宽大,不知汇聚了几条溪流,时不时就能听见蛙类的呱叫。
一切都好,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这忽然的暖意,让人提早有了春困的乏意。
姜定蓉打了个哈欠,手指揩去眼角的一丝水意,困得眼皮抬不起来。
“主子若是困得厉害,先睡一会儿?”
石兰也困,反手掐了自己一把,提起精神来。
姜定蓉又打了个哈欠。
睡也能睡,但是她这会儿不想睡,这么多的时间睡过去白白浪费,马车中的时间,最好用来思考一些事情。
“叫他们停一停,我去河边洗把脸。”
宁楚珩足足半天,才见到姜定蓉从马车中出来。
有了春意的暖洋洋,她穿得也没有前些时候厚,只着一套玉色裙衫,发髻压得松散,下了马车,也不见她站直,慵懒地撩了撩头发丝。
困倦肉眼可见。
“我去河边吹会儿风。”
宁楚珩心中一动,翻身下马。
“我陪你。”
姜定蓉嘴角一勾,就知道这个男人,这两天多了一个柳悦,他似乎略显矜持了些,路上没有太明目张胆,想她了,就翻进马车里来,让石兰出去,好和她亲昵一时半会儿。
到底是在马车里,少了几分乐趣,难得有她主动出来的时候,宁楚珩不想错过。
但是还不等他跟着姜定蓉走两步,手底下一个亲兵小声叫住他。
“将军,老潘让什么虫咬了,您要不来瞅瞅?”
“我是大夫吗?”宁楚珩不愉地拉下脸,到底是关心自己的兵,歉疚地看了姜定蓉一眼,转身跟着亲兵去草林旁,那儿有个亲兵,挽起裤腿,一脸哭丧。
“完了完了我不会给毒蛇咬了吧?我是不是要没命了……”
姜定蓉轻笑了笑。
一路走来,宁楚珩手底下的这些子亲兵还都挺有趣,没有事儿的时候,总爱故意给宁楚珩找点小事儿,让他跟他们亲近亲近。
这样的将帅和亲兵关系,的确不错。
不像她,手底下的亲兵,一个比一个特立独行。
人比人气死人,尤其是比亲兵,算了算了,谁让她的亲兵都是自己养的,只能认了。
姜定蓉提裙走到小河边,挽起袖子掬了一把水,拍在脸上。
河水冰凉,瞬间让她清醒许多。
这条河很宽,瞧着清澈见底,能看清河床地铺的细碎石头,枯枝腐叶,甚至还有比科斗大不了的小鱼苗,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