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澜觉得这个安排还挺有意思的。
等到下午上冰摔跳跃的时候,她就不觉得有意思了。
丛澜:“……”
三周跳本来就是个精细活儿,轴心稍微有一点的问题就要糟糕,高原的空气阻力、重力感觉都跟平原不一样,丛澜练滑行那会儿就觉得不是太舒服,没想到跳跃能这么惨。
连3T都开始摔了。
丛澜把自己挂在挡板上:“没天理哦。”
于谨拧开瓶盖喂她喝水:“缓缓再来。”
孩子整个人都废了,脸色都不对劲,他看着也是心疼。
丛澜伸手接过,喝了两口,然后把水瓶递了回去。
休息了两分钟,她蹬冰上场继续训练。
唯一能让丛澜快乐的,是这里的食堂真的很好吃,比首体要强。
于谨听到以后笑她:“你也就吃这一会儿。”
丛澜:“老于你真的很煞风景。”
她这三个月要增肌,不然出不了四周,为了肌肉就放开了吃饭限制,以前不能吃的碳水现在都可以接触一下了。
刚好在高原上,练体能本来就有优势,所以丛澜的体能课每天都有。
但她也不是一下子就放开吃的,体重的增加势必伴随着轴心的混乱,摸不到重心她的技术也就完蛋了,不只是跳跃,滑行、旋转、步法,没有一个不需要平衡的。
所以就连增肌,也要逐步推进。
好在有非人类教练把控,丛澜每天晚上会去意念空间里看自己的数据分析,来为明天究竟吃多少、吃什么、怎么练而做准备。
又是增肌,又是高原训练,丛澜的技术水平在二者的反向综合拉扯下,迅速跌入人生低谷。
也没什么,就是3A跳仨只能成一个,还得拼运气看落冰情况。
丛澜:“嘤。”
于谨一点都不担心,看着她这三日的曲线变化,觉得孩子还有救。
丛澜带了五对碳纤维冰刀过来,开局一周折了一个,开局两周折了两对,她脸都木了。
“不是,四周跳这么费装备的吗?”
她看着在磨刀师傅手下的新刀,痛心不已:“好特么贵啊!”
于谨:“你抱着你膝盖再看看,它不止费装备,它还废腿。”
膝盖又恢复了去年的青紫遍地,丛澜天天一身药味儿,队医室常客是也。
每天除了按摩以外,还开始去找人做针灸了。
对此,趴在那里被扎了一背的褚晓彤,和后腰上一堆长针的舒傲白,向丛澜表示了热烈欢迎。
丛澜说她并不想要这个欢迎。
但是没办法,受难三人行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成功组队,每日相约队医室,谁不来谁是狗。
丛澜:“……”
你俩就好粗俗哦。
于谨担心的受伤目前尚未出现,他在丛澜要练习四周之前,先扣着她练了摔倒。
也不是故意让她摔,反正最初三四天的适应期里,丛澜摔到的次数不计其数,刚好拿来给她练手。
于谨:“四周要承受自身体重七到八倍的冲击,膝盖、脚踝、髋关节没有一个是被豁免的。四周跳非常非常非常容易受伤和出现伤病,先期不要强迫自己落冰,不行的话就卸力摔冰。”
丛澜认真点头:“嗯!”
每一个上冰的人,技术没掌握以前,摔冰的经验倒是丰富得很,丛澜他们更是如此。
练3A的时候她也没少摔。
于谨:“技术要规范,pre要在合理范围,不许踩刃和偷周。”
这不只是赛场会不会扣分的缘故,还因为,点冰跳是用刀齿起跳的跳跃,如果踩刃起跳,方式错误容易对脚踝造成损害。
偷周的话身体在起跳前需要在冰面拧个半圈,对脚踝、膝盖的伤害一样很大。
丛澜赛场上的3A能到56cm,实际上她可以接近60,这个区间内跳四周足够了。
男单那边也就是51cm以上的4T,不过这个有点低空,是转速党的高度。
于谨测算,她要是能加快转速,56cm也能出4T,只不过还是提高一下高远度比较好。
这样出来的四周也好看,更流畅和稳定。
先期适应高原环境,没多久就开始练四周和夹心跳,于是丛澜又开始了摔跤日程,现场听着动静特别的大。
褚晓彤在边上看着,一脸的感同身受。
丁教练:“丛澜都练四周了,你不想练吗?”
褚晓彤:“想。”
丁教练很淡定,没有欣喜。
褚晓彤对自己是了解的:“但我出不来,所以就算了。”
这个不是她想就能做到的,年纪上来了,身体素质就这样了,她比不上丛澜。
褚晓彤:“我出3A就很高兴了!”
这是她的目标,也是她目前唯一想做到的事情。
丁教练:“可以的,你现在已经有雏形了。”
丛澜的3A技术,于谨一点都没藏私,这半年多来一直在教另外的女单。包括每一次教练组会议,但凡丛澜那里出现了新的东西,他都会跟大家分享更新。
平日里跟丛澜训练,就算她无法给出规范化的讲解,看她的练习,有些运动员也可以顿悟。
褚晓彤就是,她在某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起跳时机的选择,最近一段时间,3A都可以落冰了。
那一天直把她高兴得蹦跶了起来,连路都不好好走,走两步就要跳,美得脑袋上直冒泡。
丛澜知道了以后也开心,两人扯着手蹦跶。
丁教练是真高兴啊,没有一个老师在看到自己学生出成绩以后是不欣慰的。
当天,他就请于谨喝啤酒去了。
·
结束夏训后回到首体,又一轮考验开始了。
丛澜:“嘤。”
没人跟她说,下了高原还要适应新情况啊!!!
于谨幸灾乐祸:“高原训练包括在高原,以及回到日常环境,这是两个阶段。”
返回平原后,因为失去了获得性适应性条件,经过三周训练的运动员,会产生新条件的应激,也就是晚驯化——脱服习。[1]
丛澜:“……”
所以,夏训也不只是那三周的封闭训练,还有后续的一系列内容。
“知道了。”她丧唧唧的,“反正离正式比赛还有两三个月,够适应了。”
于谨拍拍她:“没事,习惯就好了。”
但这一次的训练带给大家的好处也是有目共睹的。
科研组那边的报告正在整理中,如果最后的结论是有益,那花滑队以后也要定期安排高原训练了。
丛澜扭头看了看,问他:“科研组怎么还在啊?”
于谨:“以后就是我们的常驻合作方了。”
丛澜:“啊?”
张简方去联系了体育大学,跟对方合作,用科学来辅助队员训练,为以后形成规范化、系统化、科学化的训练模式做准备。
“以往我们都是依据教练经验,来教授技术动作,把控运动员日常练习的方向。”
他说:“轴心歪了、起跳脚错了、发力方式不对……这些随便一看都知道,但为什么会歪?怎么样才能正过来?发力方式的细节有哪些错了?要从哪儿入手去改?”
都不知道。
所以,人不行,就让科学技术来帮忙。
现在又不是以前,只能凭借经验去摸索,大学里学生那么多,教授一个个也有科研题目,合作嘛,不要浪费。
张简方:“我们这些人不懂,但他们懂。”
他们有经验,年轻人有意识、科技,结合起来,从现在开始就努力去做。
·
初晓山伏案作业,正在写一篇名为《女子单人花样滑冰跳跃动作的运动学分析》的论文。
当前,思路是有了,他纠结的是要写点冰跳还是刃跳。
毕竟花滑有六种跳跃,作为研究对象,还是挑选一到两种比较好,也方便他回头跟着师父去找数据资料。
就一篇几千字的小论文,没必要非得分析六种跳跃,那都够他写硕论毕业了。
“嘭——”的一声,宿舍门被大力撞开,吓得里面的初晓山一个哆嗦。
扭头一看,是室友。
“卧槽你丫有病吧?动静这么大,心脏病都给你吓出来了。”初晓山道。
尤昊鸣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跑得太快了。”
他扭着脖子把脸颊蹭肩膀上,一脑门的汗。
初晓山:“关门关门。”
尤昊鸣抬脚就把门给踹上,然后忙不迭跑去拆自己的那个登山包。
初晓山:“……你又出差?”
尤昊鸣哀叹:“我正在外面跟二狗他们打球呢,老师一个电话过来,让我陪他去一趟吉林。”
初晓山扭过去背对着他,咬着自己的水笔,含糊地问:“这一次又想去拐谁家的孩子啊?”
尤昊鸣扒拉着自己的衣服和出差用的物品,都是做惯了的,他还专门腾了一个位置放东西,到时候拿着就能跑。
“练轮滑的,仨小屁孩,今年十岁吧?最少的拿了国内十二三个奖,最多的那个差不多拿了得有二十个。”他随口道。
初晓山:“嚯,不少啊!”
尤昊鸣:“所以啊,我老师急了,说这多好的速滑苗子,先从轮滑那边薅来再说。”
初晓山:“……你从吉林薅人来北京啊?”
尤昊鸣:“没事儿,我老师说先塞长春那儿练练速滑,仨小孩儿练轮滑是因为当地没冰场。啧啧啧,吉林居然还有没冰场的地方……行的话就进吉林的省队,要是能出成绩到国家队,最后不还是得来咱们北京吗?都一样。”
他问:“你导师那个科研项目怎么了?”
初晓山:“在写报告,对了,我接下来要跟国家队去了,到时候就不在学校住了。”
尤昊鸣:“我也得去,说不准还能一个宿舍呢。”
初晓山:“我们是花滑。”
尤昊鸣:“我速滑,一样。”
他麻溜走人:“国家队宿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