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教练说,你今天紧张,但没突破我想象的下线。
因为褚晓彤的手不抖、人不晃,她甚至连习惯性的“怎么办”都没说几句。
丁教练曾经给她计数过,一场比赛的候场时间里,光他听到的这三个字,就有三百一十六次。
——选手做赛前热身,教练只是一旁辅助。
褚晓彤之前在后台听见教练这么讲,还愣了愣。
丁教练拍拍她,说继续保持。
但没抱太大希望,更多的是随口一说,习惯了。
褚晓彤却将这话记在了心理,她意识到,对啊,我今天好像跟以前的每一次比赛都不一样。
为什么呢?她发呆地想。
想不通,两分钟后她选择了放弃。
结果就在六练时看见了丛澜,褚晓彤就蓦地明白了。
是啊,丛澜在。
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改不掉的懦弱。
以前所有人都说女单的未来在她肩上,尤其是她拿了世青赛第二的时候,众人期盼的目光快要把她压垮了。
升组后,前准一姐康茗立刻退役去做手术,黄曦梦也说有她真好,两人可以在国际赛场上互相支持了。
第二年,黄曦梦也退役了。
至此,再没有一个技术比她好的出现。
褚晓彤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她不到退役的年岁,也不敢说退役。
就像是扛着伤病的康茗,尽管成绩一般,但至少国际赛场上有她,名额总能延续下来,等着下一个人出现。
她等了很久,等到了褚晓彤。
那么,现在就轮到褚晓彤了。
她觉着自己的任务就是要护住名额,交给在她之后冒出头的女单。
听着教练说什么“你只要……就可以……”,一开始她也当真了,深呼吸、放松、做操,她用尽一切办法,发现还是不行。
改不了,娘胎里带来的,我就是软弱,我就是心态差,我就是不行,我比不上别人……
褚晓彤感觉自己被压垮了,肩膀都无法挺直。她看不到自己的终点,什么时候能出来一个比我强的呢?我还要等多久呢?我能坚持下去吗?
前方是迷雾,她抱着自己蹲下,不愿意挪动一分一毫。
丛澜出现了,她的光将雾气蒸发,温煦的光芒铺洒在这一片土地上。
褚晓彤看到了前方的道路模样,见到了远在天涯的终点,看清了周围的风景。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褚晓彤没勘破人生,她只是有了目标和依靠。
·
丛澜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大下午的,拉着于谨找花店。
于谨:“你做什么?”
丛澜:“买花买花!”
于谨:“???”
丛澜解释:“晚上十点颁奖典礼,我要给晓彤送花!”
于谨:“有花啊,前三名是奖牌、礼物还有花束,花都有的,你买了也是重复啊!”
丛澜摆摆手:“不是花束,我想做花环!”
于谨:“……”
假花不好看,丛澜看不上,就打了真花的主意,还得看着时间,生怕等到了晚上就蔫了。
丛澜:“我要是只给一个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第一第二会不会尴尬?
反正她是不尴尬的。
“算了还是捎带着吧,怕晓彤尴尬。”她转而又加了俩,不过特意叮嘱给褚晓彤的那个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做。
于谨在一旁都无语了。
这种大赛上,就算是一起颁的奖,每个项目的三人也都要绕场一周的。
丛澜占据了国家队便利,挤在一楼的冰场围栏边上,没有跑看台那里。
丛澜:“褚晓彤!!!这里!!!”
褚晓彤跟一二名从领奖台上下来,她两步滑到了丛澜跟前,看着妹妹伸直了胳膊,把花环给她戴好。
“褚晓彤你最棒!”丛澜大声地喊着。
褚晓彤腾出一只手扶了扶花环,闻见一阵花香。
褚晓彤:“真好看!谢谢澜澜!”
丛澜让人搭配的颜色,知道褚晓彤喜欢黄色,给她配了主体黄色的花环,间杂着绿叶子和满天星,反正都是花店员工给做的。
其余两只在于谨手里,一个蓝紫色,一个烟粉色,都挺好看的。
第一名是日本女单星野晴奈,第二名是美国女单Felicia,两人都下意识地跟着东道主的褚晓彤滑了过来。
见陌生人给自己递了好看的花环,两人看了一眼旁边在跟褚晓彤交谈的丛澜。m.81book.com
丛澜扭头,先是日语说了一遍:“你好,如果可以的话能戴一下这个花环吗?恭喜你得了第一呀!”
然后重复了一下,用英语改了一遍,最后三字换成“第二呀”,祝贺第二人。
于谨扭头:“你还会日语?”
丛澜:“多稀罕,我还会俄语。”
于谨:“……”
现在的小孩子都成精了对吧?你们在学校都学的什么啊!
压力这么大的吗!
两人道谢,笑着对视一眼后,连纠结不用,一秒钟分了颜色,从于谨手里一人拿了一只,随即也戴上了花环。
三个人整整齐齐,丛澜笑眯眯地给她们一起拍了照片。
之后还单独给褚晓彤拍了好多张。
“我得第一了也要戴,”她嘟嘟囔囔,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我也想拿着国旗绕场。”
于谨摸摸她狗头,在丛澜瞪他的时候及时收回。
“咳咳,给你戴,下一次就给你买。”他说。
丛澜:“说好的!”
于谨:“说好的说好的,全锦赛就给你买,做一个最漂亮的!”
丛澜:“可是全锦赛不绕场。算了,还是等着明年吧。”
于谨:“好好好。”
鲜花保存期最多三日,褚晓彤回去后不舍得看到花环枯萎,找妈妈做成了永生花。
等到全部干燥完毕,她找了立体的画框,将这个花环好好地收在了里面,挂到自己卧室的墙壁上。
她很喜欢,这辈子最喜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