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的相处,姚星潼已经习惯了顾栾的脾气。她跟着顾栾站起来,心疼道:“补不补什么的,日后再说。流了这么多血,我先给娘子简单包扎一下。”
“不用你管。”
姚星潼不依不挠:“那撒点止血粉?”
“你怎么婆婆妈妈这么多事!我说了不包就是不包,你听不见吗!”
说罢,顾栾把姚星潼推了趔趄。
还好他注意收了力,不然姚星潼肯定要跌个跟头。
衣摆扫过,被顾栾咬了一小口的酥饼掉到地上。里面枣泥混着鲜花的馅儿落下来好几块,附近青石板缝隙中的蚂蚁倾巢出动,欲搬回去做冬天储备粮。
姚星潼拎起掉在地上酥饼,不知所措。
阿林把剩下的酥饼重新包好,宽慰她道:“姑爷,不用管小姐。小姐一直这样,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口不会管的,睡一觉就结痂了。”
身为郡府千金,对待伤口却如此不上心。万一伤口感染,治都治不过来。之前县里就有个南方逃难来的流浪汉,腿被钢丝划一道口子,没钱治,没过几天就在村口凉了。
“都流血了。而且,十指连心,肯定很疼罢。”
“姑爷不用担心。那点小伤对小姐来说,跟被蚂蚁咬一口差不多,不碍事儿的。与其关系小姐的伤口,倒不如想想怎么哄她。方才小姐对姑爷动了手,定是生气了。”
姚星潼抓住重点:“动手才是真的生气?”
“我跟小芮琢磨出来,是这样的。若只是闹着玩玩,小姐顶多嘴上不饶人,霹雳啪嗒一顿损就算完了;一旦动手,才是真的生气。”
难怪前几次顾栾呛她,没过一个时辰就重归于好。原来是没有真生气。
让顾栾动过手的,好像也只有瞎了眼的地痞流氓。
可是今日她明明只是关心顾栾,想帮她处理伤口而已,还买了她爱吃的酥饼,顾栾竟真的生气了。
“你说的这个准不准?”
“大概,是准的吧……姑爷要是拿不准,可以在偷偷跟着小姐,看她生气没有。”
这倒是个好主意。
姚星潼让阿林把酥饼端到厨房热热,悄摸摸跟上顾栾。
***
顾栾在桌旁坐下。
因为脱离枝头太久,桌上的豆兰腊渐渐失去水分,枝叶干枯,往桌上落了几片花瓣。
顾栾抬手,往花瓣上滴了一滴血。
圆润的血珠落在中凹花瓣上,被完整包住,跟蓝色交相辉映,乍一看像颗妖艳的红宝石。
这是他选择的路。
他既然同意女装保命,必要承受相应的束缚。比如特意练薄的胸背,穿繁琐的裙子,每日用砂纸打磨光滑的手掌。
可他又不想真的同那些弱不禁风的女人一般,受点小伤就唏嘘半天,绢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美眸含泪惹人垂怜。
所以为了向自己证明,他还是个男人,这些伤口他从不理会。受的伤多了,渐渐的也不觉得疼。
他总是嫌弃姚星潼不够男人,说白了,更是怕他自己慢慢被女装外壳同化。
伤口的血流的少了。手上总是受伤,身体似乎也进化出快速自我修复机制,不一会儿就产生了痒意。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小姐,是我。”
季婆的声音。
季婆给顾家做了一辈子事,顾连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像是家里的一个隐形长辈。顾栾平日很是敬重她。
“进来罢。”
季婆端着热腾腾的酥饼进来。她花白头发,佝偻腰背,慈眉善目的,“小姐,姑爷问你今日想在哪儿用饭?”
顾栾梗着脖子:“自然还是在左室。”
“那便好。姑爷还以为小姐气的不想吃饭了,正担心呢。”
“呵,惹我生气,凭什么是我不想吃饭,是他不该吃才对。”顾栾翻白眼,忽然想到姚星潼瘦弱身板上的星星墨点,改口:“不行,他必须吃。”
“小姐还是心疼姑爷的。这是姑爷给小姐买的枣泥鲜花饼,凉了,方才热过,姑爷说,小姐吃一口就算原谅他了。”
趴在门外偷听的姚星潼顿时急得抓心挠肝。
她可没让季婆这么说!
按照阿林的说法,顾栾这回是真的生气,不好哄的。她是怕顾栾气的不肯吃饭,晚上饿肚子,才叫来季婆,想着她是府上的老人,顾栾多少得给她几分面子,吃点垫垫肚子。
吃饭最重要。原不原谅什么的,都得往后排。
什么吃一口就算原谅了啊,她还没琢磨出哄顾栾高兴的法子呢。
“心疼他个屁。他不吃,饿瘦了,出去挨欺负,还得我给他擦屁股。哪家的赘婿是这样的啊。”
顾栾没好气道。
话虽如此,他抬手端过酥饼,将最上头夹的字条抽出来。
姚星潼公正娟秀的笔记映入眼帘:不想包便不包,娘子的话最大。只是,能不能赏个脸,吃口饼?
末了,配一张谄媚笑脸。贱兮兮的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