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你一个人喝了半斤,我可没喝……”
“你走吧行不行,别在我家烦我。”
“你想让我叫陆嘉时回来?”
“……”梁以霜把抱枕丢过去,“你想让他多活几年就别叫他回来。”
当年和陆嘉时分手,就像《对照记》里写的那样:然后时间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哀弦,急景凋年倒已经遥遥在望。一连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
因为那个夏天不止告别了陆嘉时,她也永远地失去了沈辞远。
燥热的夏,毕业季,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沈辞远的祭日,梁以霜收到沈毅的电话,被告知已经和戴梅办理完离婚,戴梅前往温尼伯定居。
以及她决定带走沈辞远的骨灰。
没有想象之中的崩溃与歇斯底里,梁以霜坦然承认。那时候和陆嘉时对未来抱有美好想象,所以即便要面对异国的阻碍也觉得可以跨越。
明明毕业的事情还没忙完,居然就已经约好年底要在伦敦一起过圣诞。
她去见了沈辞远最后一面,在沈毅的陪同下前往墓园,遇到独自来取骨灰的戴梅。
戴梅看她的眼神很仇视,又有些彻底心冷之后的木然,总觉得沈毅沈辞远一对父子都被梁以霜蛊惑,而他们一家三口到如今支离破碎的状况非要找一个罪魁祸首也一定是她梁以霜。
戴梅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捧着骨灰盒的背影渐行渐远,梁以霜暗自忍受一颗心抽搐着作痛的感觉,从未认为夏天的风这样刺眼,她眼眶红到好像发炎。
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她依旧爱着这个已经去世多年的男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放下他。可一定是这个男孩在天上保佑着她,让她以为自己古井不波的感情生活居然可以重新泛起生机,她要带着沈辞远的意志一直向前走。
前景看起来还算大好,不是吗?
那几天陆嘉时经常回学校,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她就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家,很温馨,还有廉价的桂花香薰摆久了之后淡下来的味道,居然可以一闻。
她在改成了书房的那间小卧室里,拿出来藏很久的盒子,上面有精致小巧的锁,解开尘封多年的暗伤。
里面都是和沈辞远有关的珍贵回忆,除去不太多的几张合照,还有他小学时候送她的蝴蝶发夹,上面生了一层浅浅的锈;初中时的圣诞贺卡,打开之后小彩灯还在顽强地闪烁,叮叮当的音乐早已经失声;还有高中校服上的拉链,沈辞远说他们的校服没有扣子,那就送她拉链,上面还臭屁地签了个字母“y”……
太多破破烂烂的一堆,梁以霜不忍心细看。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陆嘉时进门,低声叫了句“宝宝”,梁以霜赶紧把盒子塞到架子上,平复呼吸后迎了出去。
结果和陆嘉时闲话学校的事,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又到晚饭时间,她那天精神不大好,直到晚上洗完澡出来才意识到那个小盒子好像忘记上锁。
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陆嘉时坐在那一脸凝重,手里拿着张她和沈辞远的合照——那张是他们刚毕业的时候在海边,姜晴随手捕捉下来的画面,梁以霜头发被吹乱,正对着镜头甜笑,而沈辞远没看镜头,扭头视线对她,看嘴角也是笑着的。
相爱中的少男少女直白的笑脸刺伤了陆嘉时。
还记得他举着几张照片,眼神很落寞地问她:“他是谁?”
梁以霜说:“前男友之一。”
“怎么没见你存着赵禹送的东西?”
他还在强撑。
“没那么喜欢,就没存。”
“你觉得我很好骗,是吗?”
他看出来了。
陆嘉时连夜收拾行李离开,那个晚上对他来说愤怒与羞耻大过于任何情绪,陆嘉时拼尽全力活出来的优越人生就这样被贴上沈辞远复刻版的标签,他接受不了。
最后陆嘉时在门口直接对她说:“梁以霜,我们完了。”
梁以霜好像没当回事,表情平静又淡漠,低声“嗯”了一句作为回应,陆嘉时果断关门。
接着就是没几天之后梁以霜戏弄姚松,让他帮忙把陆嘉时的东西送回宿舍,这已经是一贯在爱情游戏里占据主导位置的梁以霜能给出唯一的台阶,只要陆嘉时来找她,哪怕是骂她她也能妙手回春,可惜没有。
他铁了心,姚松送回去的两个人一起买的物品通通归于垃圾箱。短短一周之内,陆嘉时好像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接着戴梅赴加,梁以霜在一个平静的夜里爆发,姜晴看着她喝酒、发疯、痛哭,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提哪个男生的名字能让她好受一些。
梁以霜只记得自己在彻底断片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回好了,什么都没了。
她就是那么想的,她最爱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段里都决然地离开,横跨大洋,她只能有心无力地强忍,像漫长的成长期那样吞下所有的哀痛。
好像一夜之间寒风过境,从此此处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