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梁以霜准备好第二天要用的课件后关上电脑,她将近一周没再见陆嘉时,工作日每天都是枯燥的循环,如果已经结婚生子,好像这一生都望得到头。
前两天她从床下的储存柜子里取出了一些秋装,顺便还翻到几本没看完的旧书,提起来重看。眼下正看到这一句:“毫无疑问,我很爱妈妈,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伸手在桌子上一通乱摸,最后从笔筒里抽了支铅笔,在下一句上划线作标注。
“所有身心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设想期待过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
加缪的《局外人》,这句是说默尔索的妈妈。
梁以霜不可避免地想到梁淑玉。
曾经最讨厌、最恨梁淑玉的那段时间里,她承认不是没想过。梁淑玉大半辈子都在不断地投身于爱情之中,实在不算是个称职的母亲,梁以霜是她在爱情中摔跟头跌出的伤疤,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警戒她注意避孕。
可惜到现在也没遇到过一个真正靠谱、可以共度余生的爱人,梁以霜觉得她有点蠢。
看男人的眼光方面来说,她和梁以霜差太远了。
记不得从懂事以来开始梁淑玉换过多少个男朋友,到现在梁以霜连名字都懒得记,只知道这两年和她睡在一起的比她小三岁,姓王,喜欢酗酒,在事业单位混吃等死,工资只够负担每天的三包烟和车子的油钱。
除此以外生活上的花销一切仰仗梁淑玉,最可笑的是梁淑玉居然还想跟他结婚,真是饥不择食。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藏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恶毒,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梁以霜有那么一个希望死亡的人——不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而是这位王叔叔。
他和梁淑玉只是谈恋爱的话她没什么可说的,是否同居也无所谓,可想带着梁淑玉以及梁以霜跳进他自己人生的火坑,她当然不准。
手机一打开就在微信界面,梁淑玉发来的消息她几乎没回过,最新的是几个小时前,叫她有空多回家吃饭。
或许潜在的目的是想让她和这位准继父多熟悉熟悉。
梁以霜叹气,打开手机银行查了下余额,她心里有了底后给梁淑玉转了两千块钱过去。
“等拿了稿费再给你打。暑假课多,回不去。”
梁淑玉在往无底洞里扔钱,她何尝不是一样?但她实在是不想回去,那是梁淑玉和别的男人的家,早就不是她梁以霜的了。
梁淑玉这辈子都买不起房子了,梁以霜大学毕业搬出去自己住后,梁淑玉换到现在的那栋老小区租了间一居室,没她的房间,没她的东西。
更别说梁以霜每次回去总觉得有股酒味儿,好像那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喝酒。
早晚要喝出事。
陆嘉时有姜晴的微信,她和梁以霜一样不经常发朋友圈。按理说出去旅游应该会发,可陆嘉时并没看到过,点进去她朋友圈发现这几个月安安静静,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只能换位思考他分手后远走英伦,那种情境下确实没什么心情发朋友圈。
那天晚上的泡面煮得很完美,虽然吃完刷锅的时候才想起来忘记加两把青菜。回到卧室后他鼓起勇气给姜晴发了条消息。
“听霜霜说你出去旅游了?”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开头,他自认为。
云南的日落很晚,姜晴经常八点钟才懒散出门吃晚饭,又喜欢在酒馆小坐,其实那个时间并没有睡。
她没告诉梁以霜陆嘉时找上自己,女生有时候比男生更能守住嘴,姚松东北人的性格所致,太爱热心肠。
姜晴第二天早晨在客栈的院子里吃早餐时回给陆嘉时,当时他刚换完衣服准备出门上班,打开手机看到简短冷淡的回复。
“是的。”
陆嘉时得到信息:闺蜜已经通气,统一战线要他出局,情势不妙。
他鼓着劲秒回过去,因为怕冷静下来后骄傲战胜情感,他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去哪了?”没话找话。
“云南。”
哦,云南,又一个让陆嘉时破碎的回忆。
姜晴的冷淡是个人都能读得出来,他脸皮薄,觉得双颊正在从内向外地发烫,逃避一样退出聊天框没再追问,将近一周不知道怎么再跟姜晴开口。
而姜晴坐在院子里摇椅上晃着,看好像伸手就能碰到的天边云彩,心里感叹:渣男贱女过时了,这俩人活脱脱的渣女贱男,配得很。
她决定等回去和梁以霜聊聊,这人都上赶着送上门儿了,试问整个城市或者整个中国、整个世界还能挑出来第二个像陆嘉时这么优秀又合梁以霜心意的男人吗?
肯定没有。
她太久没唱过红娘了,全当为了打小的姐妹梁以霜。
没想到陆嘉时和姜晴再度搭上话,是姜晴先开口。
周日上午,助理在陪他加班做一份效果图,甲方临时加急,想趁着八月结束前走完规划局审批,可方案文本改了几次陆嘉时都不够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