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先走出教室,同学们也在陆陆续续地离开,陆嘉时等梁以霜起身——她坐在外侧,他从另一边出去的话需要等的人更多。
梁以霜站起来,陆嘉时也跟着站起来,想她下一步就要走出座位,座板已经弹了上去,脚下的位置宽裕很多。
她却反其道而行,凑近陆嘉时,他下意识后退,险些撞上身后的人。
梁以霜笑得得意又俏皮,歪头问陆嘉时,“你总看我干什么?”
她居然发现了他在看她,亏陆嘉时还以为她在认真做功课。
陆嘉时扭头避开她咄咄逼人的视线,“让我出去。”
梁以霜见好就收,让开了位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她微信和姜晴的聊天框已经编辑好“不和你一起吃饭了”,如果陆嘉时答应,她就会发送过去,陆嘉时不答应,那就继续照原计划和姜晴一起吃饭。
陆嘉时拒绝得彻底,他觉得和姚松一起吃更好。
可姚松很有眼力见地拉着几个男生先走,还不忘和陆嘉时说拜拜,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姚松被收买。
他们一起下楼,午饭的下课时间走廊和楼梯十分拥挤,梁以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碰到他,摩擦得她一头长发开始起静电。
不知道有没有电到陆嘉时,走出教学楼的一瞬间好像空气都变清新,陆嘉时像是想通什么,突然转身问梁以霜:“你在追我,是吗?”
梁以霜不答反问,“你要拒绝我吗?”
陆嘉时在心里叹气,从她不立刻要他微信、而是在深夜直接发送申请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这个女生不简单。
“我先问你的,你说清楚。”他试图让她也认真起来。
梁以霜心想,看来时候未到。
打太极的话术她也擅长,“我才认识你多久呀,直接追你多冒失,你不知道那句话吗,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不是这样的。”
她郑重地说,“我呀,就是想和你做朋友,不过分吧?”
陆嘉时松一口气,他不知道这是狩猎的技巧,就像狼叼住一只羊,或者猫咬上老鼠,它们喜欢松松口,再猛然用力,猎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就死掉。
那天他们很快分开,梁以霜故作轻松地和他道别,去食堂找姜晴一起吃饭。陆嘉时则去找姚松,她不主动的话,他们就连吃饭都不在同一个食堂。
陆嘉时带着她再次塞到他怀里的药,总觉得沉甸甸。父母离婚之后他跟母亲一起生活,和父亲放养哥哥陆嘉见不同,母亲对他成长过程中的每一步都规划得仔细,或许也可以算作另一种程度上的关切。
她或许是在跟父亲暗里较量,可惜少了一点妈妈该有的温柔细腻。陆嘉时印象里自己每次头疼脑热好像都是生挺过去的,母亲齐韵只喜欢在生意事上注重细节。
多年以后陆嘉时感慨,她送他第一份“礼物”是整袋的药,好像在暗示:陆嘉时,我要来伤你的心了。
他们是大二那年入冬第一场雪当天在一起的。
在那之前的整个秋末,柳树抽成枯枝,银杏叶黄澄澄地落满地,梁以霜攻略陆嘉时。
哦不,用她的话说,是在和他做朋友。
他从小到大也没有过交好的女性朋友,陆嘉时在对异性的情感方面晚熟得不像话。而少年时代也遇到过一些对他穷追猛打的小女孩,真的是小女孩而已,她们不讲策略、横冲直撞,陆嘉时并不舒服。
梁以霜懂得徐徐图之。
他不知道朋友之间这样是不是正常。
那天刚打完球,赶上饭点准备去吃饭,路过操场最近的那间小卖部,姚松喊渴——今天篮球场旁边卖水的大哥偷懒没来。
男生们火力旺盛,都穿着篮球服,还有几个队友居然买冰镇矿泉水,那大概也是年度的最后一波冰水。
陆嘉时养生,老老实实买瓶常温的,除去先走的同学,他和姚松还有几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喝水,略作修整。
梁以霜路过,真的是路过,姚松私聊她说在和陆嘉时打球,她忙着安排社团接下来的巡院纳新,没时间去看陆嘉时。
没想到从校学生会办公室出来后居然偶遇,确实离得也近。
她脚踝已经被冷风吹得冰冷,幸好不至于冻到发红,那样影响美貌。看到陆嘉时坐在门口,她就走了过去,低头看手机的男生丝毫未察觉危险到来。
姚松和她打招呼,梁以霜礼貌回应,“我赶紧出来吃口饭,一会还得回去帮他们排表,不跟你多说。”
陆嘉时抬头看她,梁以霜笑着说“hello”,他点头,没多说话。
她好像真的有事要忙,走进小卖部买了瓶水溶C就出来,甚至没有和姚松陆嘉时说拜拜。
或许她说了。
只和陆嘉时说了。
他正低头看周教授发来的消息,前两天交上去的方案有点问题,突然感觉裸露的小腿传来一阵短暂的痒,他视线移过去就看到一抹缀着碎花的黄色纱裙裙尾。
不是风,是她拂过他,温柔又撩人,不知有意无意。
陆嘉时顺着那抹黄色看过去,梁以霜的背影,长裙上方是同样薄纱材质的衬衫,长发搭在背后,微有些卷。
她头也没回,好像无意。陆嘉时心里却被山雀啄了一下,骤然收紧,又很快放松下来。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心动”。
他们在一起之后陆嘉时为这一幕问过梁以霜。
她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一双杏眼灵动多情。
“陆嘉时,我当然是故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