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句天真的话噎住，谢琦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解释。

同窗？

在这个人均心眼多如筛子的学馆里，竟还会有人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只得冷硬道：“那是谢府上的表小姐，你和她再多说两句，到时候怎么被她算计没了都不知道。”

“……你人生地不熟，不要随便和这些笑面虎多谈。”

“嗯嗯。”屠苏苏语气轻快地应下，又十分积极地要帮他推轮椅。

“你真听进去了么？”谢琦有些疑心她又像昨天那样左耳进右耳出。

“我也没觉得她很好。”屠苏苏接他的话道：“她说自己去过蜀中，却连红果和辣椒都分不清，我是不大信。”

看来她并不似他想的那般没有判断力。

谢琦微哂，是他关心则乱，多管闲事了。

明明打定主意应该离远点不拖累她，却只是听清秋说她被姜暮雨引到一边便巴巴地跑出来“训诫”。

多少有些滑稽。

谢琦想到这眉目又沉了下去，然而他既是到底同她开口说了话，不告而别实在不似君子所为。

是以他憋了半晌，给清秋打了手势，生硬又短促道：“如此便是了，再见。”

嗯？

屠苏苏一愣。

这话正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再见了？

“诶诶诶…”屠苏苏一下拦住他：“你都关心我了，怎么才说两句又要走？”

谢琦心口一跳，面上顿时冒出些热意来，忍不住哑着嗓音低声道：“谁关心你！”

“你不是怕我被姜暮雨欺负才找过来的吗？”

谢琦暗自咬牙，她还真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格外敏锐。

“我今日可难过了。”屠苏苏说着转到他面前来，声音低低的：“我在丁字班都是最后一名，那岂不就是整个学馆的最后一名，班上的人也奇奇怪怪的……”

“我就只认识你了……”

少女的指尖试探性地往前伸，悬了悬后，一下抓住了他搭在轮椅把上的衣袖。

明明对方还没碰到他的手，谢琦却仿佛已经感觉到那股皮肤相接的滚滚热意。

“就跟我一起吃个午饭吧，成吗？”

***

胖子大开眼界。

没有想到，自家小姐这种心里想什么说什么的性子，竟然出其不意达到了某种天然撩的效果。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位小谢公子冷冰冰的面色微微软和下来，垂了眼睛默认似的被小姐推到到林中凉亭。

“胖子。”

屠苏苏喊了他一声，又冲他眨巴眼，胖子立刻反应过来，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盆红艳艳的毛血旺。

红油透亮，还冒着热气。

站在谢琦身边的清秋却是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是想害少爷？”

少爷病后体弱，哪里吃的了这样又辣又冲的东西。

“啊，”屠苏苏闻言顿时神色萎顿，做错了事般讷讷道：“小谢不能吃是吗？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以前给我回信的时候，还说有机会想尝尝辣子……”

她还记得他写过的信。

谢琦看着耷拉下眉眼的少女，顿了顿，摁住心底那点满足她愿望的蠢蠢欲动，只是压低声说：“的确吃不得。”

这样拒绝，她应该就会明白了，他现在身残体弱，名声也不大好，还是离他远些，才能有平顺的读书生活。

“那就吃淮扬菜吧！”

谁料少女说着又变出好几碟菜来，把那盆毛血旺推开，端上清炖狮子头、煮干丝之类的清淡菜系。

“果然还是小眉说的对，你不一定吃得惯辣，所以我特备了别的。”

屠苏苏说到这又望向他笑起来：“这下你应该可以与我一道吃了吧。”

连清秋都没话说了。

屠苏苏很是殷勤地给小谢摆了碗筷，又给他夹了不少菜。

“尝尝看，胖子虽然淮扬菜做得少，但应该水平还是不错的。”

谢琦默默动了筷子。

是好吃的。

他压下那股不知所谓地心热，逼迫自己专注在眼前的餐食上，不要分神想其他。

少女又在他对面继续说了两句，说这个厨师胖子是如何被她母亲相中召入府内，又是如何会做菜。

她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格外认真，那盆他吃不了的毛血旺便只有她一个人伸筷子了。或许是被辣到，面上红红的，唇色也更加鲜妍。

她本就生的明艳，又喜穿红衣，不符学馆里崇尚素色风雅的审美，显得另类也不可置否。

可他也不想劝她改了自己的喜好，只为了合群。

好像她就应该是这样的，一身红衣又娇又俏。

若是旁人觉得不美，若是旁人觉得不美……

谢琦无意识地捏紧筷子，心底却生出一丝丝古怪的窃喜来。

只有他知道她的可爱，似乎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