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生身体不太好,患有咳疾十几年了,而且是越来越严重。
好在,乔先生本人看得开,并不是特别在意,他这一生登过天子堂,辞官后,又教了那么多学生,虽然不能说是杏林满天下,可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蒋修不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但却是他最放心的学生,也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婿。
知礼,重情,有担当,是家中的独子,父母也都是好性子,最适合贞娘不过了。
“贞娘的院子还是老样子,老夫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们暂且住着,买新宅院的事儿不必着急,慢慢来就是了。”
许是太激动了,乔先生说完便是一阵咳嗽,乔贞娘忙跑过去给父亲顺气递茶。
“现在怎么咳得这么严重,父亲请郎中看过了吗?”
乔先生猛灌了几口茶,才觉得缓过劲儿来,摆摆手:“老毛病了,郎中来也是开那些药,都说久病成医,我这也快赶上半个郎中了。”
乔贞娘皱着眉头,父亲这病十几年来看过不少郎中,甚至还有从宫中退下来的老太医,可是一直没办法根除,吃药也只能缓解一时。
蒋修知道,如果他不插手,岳父兼恩师的乔先生便只剩下两年的活头了。
“学生这几年看了不少咳疾相关的医书,也算略有心得,能不能跟老师探讨一二?”
一个科举应试的书生,不去钻研四书五经,不去学习算术法令,反而去看医书,乔先生当然知道这孩子是为了什么,老怀大慰的同时,也要劝女婿几句。
“学医不比科举简单,老夫知道你一片赤诚,但还是不要做无用之功了,把心思放在科举上,老夫还想着能有个一甲及第的学生呢。”
在科举考试当中,一甲只有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这也是所有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荣誉。
“学生受教,只是好歹也看了几年的医书,先生就让我看看您的药方,给您把把脉,能不辜负一身所学最好,若是帮不上忙,学生心里也就不惦记着了。”
乔贞娘有些愧疚地看着父亲:“您就让相公试试吧,总归没有坏处。”
她是父亲的女儿,竟还不如夫君上心,夫君读书之余,都能自学医术,她无需科举考试,却没想过自己来研究父亲的病。
“那就试试。”
乔先生没抱什么希望,乐呵呵的把手伸出来,有学生如此,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真要是熬不过去,贞娘有蒋修这样的赤诚之人照看,他去下面见了夫人也有交待。
蒋修有着几世行医的经验,手搭在脉搏上,就能把病瞧个大概,乔先生的病虽然棘手,但并不是不能治,只是治疗的过程会比较长。
岳父以前吃的药方中规中矩,能够缓解痛苦,但却治标不治本。
“依学生所见,不如把这两味药换掉,另外佐以针灸,双管齐下。”
“针灸?”乔家父女看着蒋修,不是不知道针灸为何物,而是一个自学成才从来没有行过医的人,上来就说要用针灸,总让人觉得不是那么靠谱。
蒋修也知道不靠谱,只能尽可能让它变得靠谱:“我把人体穴位图都背下来了,而且在自己身上扎过,穴位和力度应该练出来。”
练出来了?
乔家父女面面相觑,眼泪汪汪,这得往身上扎多少针,才能练出来。
蒋修也不急着给岳父扎针,他手头还没有一套能用的长针。
“您先看看这份改过的药方,若是觉得可以,吃几副看看效果,再说针灸的事儿。”
乔先生强忍泪水,拿自己身体来练习扎针,那得挨多少下疼,受多少罪啊。
乔贞娘已经在拿着帕子擦眼泪了。
蒋修挑了挑眉,总算是知道原主为什么能把这父女俩骗得团团转了,原主的演技是一方面,这父女俩的心性单纯也是一方面。
信了就好,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谎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乔先生说自己久病成医,并非虚言,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清楚自己这把身子骨怕是熬不了几年了。
蒋修这药方……用药惊奇,有几分大胆,但仔细琢磨,又不失妥帖,先不说效果如何,光是看这方子,就知道蒋修确实下了功夫。
“这药方改的不错,从明日起,老夫就照着这张方子吃药,你……你还是要以功课为主,正好你们也搬过来住了,下了学堂之后,就到书房来,老夫给你多出几道题目。”
做先生的,对学生最大的关照便是——开小灶。
这倒是正中蒋修下怀,学业上的进步最好是在先生眼皮子底下进行,而且有老师带着,学习必然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