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殷,还挺舍得下血本的。
“这样,我现在把交子折钱给你,多加的钱够你再吃一份两色腰子,你帮我把信退回去。”陆玖仰头道。
何羡愚面露难色:“陆三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世子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陆玖故意反问。
“哎,这不一样……”何羡愚肉痛道,“您这儿支持多吃一份腰子,殷哥儿那儿……”他脖子一缩,话没往后说。
“总之!我把信扔下来,您就赏脸一看成不,殷哥儿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写这封信简直要了他的命了……”何羡愚一抓头发,直接把信往下一扔,“我走了!”
那封信从树上轻飘飘地落下来,陆玖伸手接住,抬头再看,何羡愚滚圆的身躯非常灵活地从树杈上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陆玖对何羡愚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看起来圆圆胖胖的,伸手倒是还挺灵活。
何羡愚走后,她垂眸,看向手中捏着的一卷薄薄信笺。
风莲在旁边犹豫道:“姑娘,要看吗?”
陆玖把信甩给她,淡淡道:“不看,拿去烧了。”
风莲试探道:“那奴婢给您收在妆匣子里吧。”
说着,风莲抬眸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陆玖的脸色,发现她未置可否。
“那奴婢还是给您烧了吧……”见她不说话,风莲还是不敢违逆,于是将信收进袖口,“奴婢现在就去。”
“算了。”刚转过身,就听见陆玖又开了口。
风莲转过身来:“姑娘?”
陆玖瞥了一眼她的放着信笺的袖子:“在府里烧东西难免不吉利,算了。”
风莲低下头,她就知道自家姑娘是个不肯轻易低头的,于是忍着偷笑说:“是,那奴婢给您收在匣子里,您想看的时候就看。”
陆玖瞥她一眼,淡声道:“我只是让你收起来,我又没说我要看。”
“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会把这信放在最底下,保证不让您看见。”风莲垂头更深,强忍着笑,“姑娘恕罪。”
“——三姑娘。”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陆玖风莲举目看过去,但见是华阳公主屋子里的人。
陆玖立即收敛了神色,端起姿态。
婆子走进前来,她已然恢复了平静的仪容,不动声色,只微微冲婆子一颔首。
婆子陆玖万福,谄媚笑起来:“见过三姑娘,侯爷带着小公子从江宁府回来了,长公主命老奴过来告知您一声,请您赶紧梳妆一番,前去荣景院拜见。”
陆玖一愣。
她的父亲,宣平侯陆元忠,竟然回来了?
*
夏日阳光明朗,蝉声喧闹,与此同时,宣平侯府外墙的树荫下伫立着几个身影。
江殷双手环抱靠在墙上,英气的眉拧成结,一只脚时不时地敲打着地面。
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面色凝重紧张地盯着墙上,迫切地等着何羡愚的归来。
江殷身旁,一左一右还有着两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左边的公子哥席地而坐,一袭牙色圆领袍,发冠齐整,只是隽秀的面孔上倦意满满,时不时地打着哈欠,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右边的人则规矩站立,一袭玄衣,闭目养神,是个面容冷峻的冰山美少年,他双手环抱着一把玄铁剑,看起来人狠话不多。
“何羡愚怎么还没出来!这都半个时辰了,交代给他的事情办成没有?”江殷吐掉嘴里的狗尾草,拧着眉等着已经很不耐烦。
牙色圆领袍的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你嫌他慢怎么不自己进去?”
江殷争辩道:“我这不是都放血了么?他给我送信,我请他吃饭!”
牙色衣少年看过去,揶揄笑道:“我信你的鬼话?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觉得上回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被赶出荷香宴丢人么?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江殷有被戳中,脸一红,更大声地把话压了过去:“不行吗?我不要面子的啊?徐云知,我发现你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你是情圣?”
徐云知又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你连鸿雁传书这种老土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还要什么面子?而且你就算送上去,陆三也不一定会看,你就看上回荷香宴,她搭理你了吗?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说不定她还忌讳你的出身。你这么热情洋溢巴巴地往人家身边赶,跟我妹妹养的那只爱舔人的狗有什么区别。”
“你说谁是狗?”江殷伸手就揪住徐云知的衣裳。
徐云知打着哈欠拂开他的手,说出的话比谁都欠揍:“谁巴巴的赶上去谁是狗,不信你问容冽。”
“来了。”一旁的玄衣容冽陡然睁开清冷的眼睛,并没有回徐云知的话,反而仰头望墙上看。
江殷松开徐云知,看着从墙上跳下来的何羡愚不满道:“阿愚,你怎么才回来?黄花菜都等凉了!”
何羡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挠头难为情的地笑道:“宣平侯府太大了,我回来的时候忘记路了,绕了好一圈。”
江殷着急地问:“信呢?送给她了没有?”
“送是送到了……”
“她打开看没有?”江殷期盼道。
何羡愚看着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想了想,不忍告诉他自己是把信强塞出去的。
“她都收了信,一会儿应当会看吧。”何羡愚有些心虚,笑眯眯地折中道。
江殷有些惆怅地抓头发:“也不知道她看了信怎么说……”
徐云知起身,拍了拍江殷的肩膀:“我说殷哥儿,你字不认识几个,书没读过几本,你怎么给人家写的信?你信上都写什么了?”
江殷拍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你管得着么?这是我跟玖玖之间的秘密。”
“玖玖,啧啧,叫这么亲?”徐云知可怜地看他一眼,“又一个被女人冲昏头脑的人。”
江殷睨他:“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何羡愚赶紧挤到他们两个中间,一左一右揽住他俩的肩膀,笑哈哈地打圆场道:“行了行了,都别争了。殷哥儿,答应我的好吃的,这会儿该兑现吧?”
“少不了你的,就知道吃!”江殷伸手一摸何羡愚圆滚滚的肚子,“你这都快赶上人家身怀六甲的女子了。”
“我就是比较容易饿嘛……”何羡愚好脾气地嘿嘿一笑。
江殷切一声,忍不住也笑起来。
徐云知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冷面不语的玄衣少年,伸手一挥:“容冽,走了!”
玄衣容冽抱剑垂眸,冷冷起身跟上,并不多话。
几个少年们吵吵闹闹,勾肩搭背地朝着集市的方向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