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神在一丝丝变得狠厉。
戾气。
那一瞬间,戾气便包裹了江殷整个人。
“你再说一遍?”江殷猛地松开抓着的人,反手一把揪住了江炜的衣领。
江炜没江殷的身高,只能顺着他的手往上垫脚,方能够呼吸。
江炜有些害怕,但当着这么多围观的人,他亦不肯服输:“……我说你是杂种,不对吗?你身上流着一半蛮真人肮脏的血,你不是我大周的人,你应该从这个国家滚出去!带着你那个蛮真的生母一起滚出去!你的生母,不过是个蛮真的贱婢!”
“你再说我母妃试试!?”江殷的眼里燃起了汹涌翻腾的怒火,他抓着江炜衣领的手有些颤抖,手背青筋浮现,“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我说的是事实!江殷,你看看你,爹不疼,娘不亲的,你这么帮你的蛮真母亲说话,可是在她眼里,她承认你是她儿子吗?在她眼里,你只是一个流着一半周朝血的人,一个怪物,一个错误!你还想跟我争,你配吗?”江炜恶狠狠地道。
“坏了!”何羡愚见情况不对,赶紧把手里的小鱼干一塞,“姑娘,我得上去帮着点,江炜犯了殷哥儿的大忌了!”
陆玖一愣,就见何羡愚已经冲了上去,想将江殷拉回来。
可惜,已经晚了。
江炜把话说完的那一瞬,满身灰尘的江殷伸手抓着江炜的衣领,对着他的下颚就是一记又重又迅猛的上勾拳。
江炜惨叫一声往后趔趄跌了个狗吃屎,当即就吐了江殷一脸血。
“殷哥儿,你别上了他的当!他是故意要激你的,你若是真把江炜打死了,你怎么交代?”何羡愚想分开江炜和江殷。
“你起开!死了就死了,死了人我偿命就是!”怒上心头的江殷显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他反手将何羡愚推开,然后翻身骑了上去,径直坐在江炜的身上,揪着他的领子揍,左一拳、右一拳地打下去。
陆玖站在一旁看着他一下下挥拳的景象。
他那半张俊朗的面孔上沾着一痕血迹,下手凶残至极,真的像要将江炜置于死地。
风莲在一旁挽着陆玖的手,看着这失控的场面不安道:“姑娘,奴婢瞧见刚才二小姐偷偷走了,咱们也走吧。今日这事不好收场,别连累了您才是。”
陆玖往陆瑜原本站着的地方看过去,果然,人已经不见了。
可陆玖没动,只告诉风莲:“再等等。”
场上那个少年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像是一头愤怒的狼,抓着对手不停地撕咬,不取了对方的性命,绝不肯松口。
所有人都在一旁冷漠地围观着中间挥拳的江殷,他们看他,像看一只怪物,眼神里含着惧怕,又含着讥诮。
那个少年挥下他坚硬的拳头,就这么孤勇寂寥地拼命对抗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丝毫不肯认输。
“——住手!”
忽然,一声制止从众人的身后传来。
江殷这才被唤醒了一点神志,最后一拳终究没落在了江炜的脸上。
“殷哥儿!”何羡愚抬头看见来人,赶紧抓着江殷的胳膊将他拉起身。
陆玖回头,就看到人群自动往两边退去,中间走出了一行华冠丽服者。
人群最前,立着一个穿石青色宽袖衣,梳高髻的夫人,她身后跟着一个穿浅兰衣衫的女人,而后就是一行命妇,其中就有祖母华阳公主及魏氏。
“参见太子妃,参见陆良娣。”在场的人连忙行礼。
陆玖抬眸再看了一遍来人,确定为首穿石青衣的女人就是太子妃陈氏,而穿浅蓝衣衫、与华阳公主有五分相似的女人,便是她的姑母,江炜生母陆良娣。
她们知道了蹴鞠场的动静,应当是赶来主持局面的。
“炜儿,你怎么样了!?”陆良娣见到满头是血的儿子心急如焚,连忙冲了上去将他揽进怀里,一队随行的宫女们连忙七手八脚簇拥上去给江炜擦血擦手。
而相比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着的江炜,江殷却形单影只的站在一旁,跟着他的,只有一个何羡愚。
太子妃陈氏是个美人,只可惜性格古板冷漠,看上去远不如陆良娣眉目温柔动情,顾盼生辉。
她叫身后跟着的太监们将两个少年隔开了,简单处置了江炜额头上的伤势,然后才转过眼睛,目光冷冷盯着满身泥尘的江殷。
江殷一个人打八个,虽然大获全胜,却也不免狼狈,原本身上穿着的那件殷红的蹴鞠服早已经肮脏,袖口衣袂处叫江炜的随从撕得稀烂,额角上的发丝也凌乱着。
他目光警惕防备,看着眼前这些长辈们。
“江殷。”陈氏面沉如水地开口,“荷香宴并未给齐王府送去请帖,是谁准你来莲清宫撒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