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鲜少哭,哪怕是身负重伤的时候。
为数不多的几次哭,都是在醉酒和昏迷的时候。
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姐姐”,哭得让人心疼。
郁夕珩顿了下,声音更低:“梦到你姐姐了?”
司扶倾看着他,像是还没有从无尽的梦魇里挣脱。
他也没有催她,而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半晌,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梦见了胤皇。”
郁夕珩的手指倏地一紧,语调上却没有任何波澜,顺着她的话题问下去:“嗯,然后呢?”
“我梦见他马上就要死了。”司扶倾低下头,动作有些匆忙地擦了下脸上的泪,声音闷闷,“可他还那么年轻,他明明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
人中之龙,天生帝王,却只得27岁。
而在一千五百年前那个时代,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都无法长命百岁。
司扶倾喃喃:“我还梦见了江家,梦见江家所有人都战死了。”
满门忠烈这个词,看似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真的是太痛太痛了。
她见到了太多太多人的死亡,在亲手埋葬了江玄瑾和苏韵初之后,又听到胤皇咳嗽,知道他不出两天就会咳血而亡,这种痛上升到了顶点。
郁夕珩沉默下来。
于他来讲,这不是梦,也不是史书上的寥寥几语,而是他亲历过的事实。
史书太小,没办法将他们的一生都记载下来。
“但他们并不后悔。”郁夕珩摸着她的头,“别哭了,好吗?”
这话并不作假。
他或许有遗憾的地方,或许有一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办,但绝对不会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我知道。”司扶倾将头埋在抱枕里,“我就是有些不甘。”
“不用不甘,事情运行自有它的道理。”郁夕珩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出去转转,夏大考古系正在勘察江玄瑾的墓穴,去吗?”
司扶倾狐狸眼一亮:“去!我这就睡。”
“嗯。”郁夕珩起身,“睡吧。”
他等着她呼吸趋向平稳,这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郁夕珩看着银河上的星月,眼神渐渐深暗。
如果是以睡眠模式进入全息游戏里,是可以达到休息的目的,起来后也不会身心疲惫。
但无论如何,绝对不会做梦。
他眼睫垂下。
可她的伤心并不作假,让他有种她真的见到了他的死亡。
但当她说她梦见了他的时候,他的心全然被喜悦填满。
原来喜欢一个人,情绪也会被牵动。
凤三远远地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九哥的心情好像不错。”
溪降说:“当然是因为司小姐了,你懂什么?”
凤三:“……难道你就懂吗?”
都是单身狗,谁比谁高贵?
夜更深了,风忽而动。
黑夜中,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你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自由洲了,不回去镇镇那些不安的人?”
“不必在意。”郁夕珩的神色并无任何起伏,“你的来日方长,来得怎么样了?”
这句话,让霍宴行的脸黑了下来。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从未见过这般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女。”
郁夕珩不置可否,淡淡地说:“她是精神系进化者,或许删除了自己的记忆。”
霍宴行皱眉:“为什么?”
精神系进化者很强,但相应的,会引起的负面反应也很大。
曾经自由洲有一名精神系的进化者精神崩溃,瞬间导致那一片区域的三百八十四名进化者当场死亡。
“这要问你自己了。”
“问我?我当时动都不能动,什么都干不了。”
“哦?”郁夕珩轻轻地动了下眉,“或许是你的技术让她很不满意。”
霍宴行:“……”
半晌,他咬着牙:“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简直和他记忆中的郁夕珩的形象大相径庭。
“学一学,什么都会。”郁夕珩转过身,“你怎么不回自由洲?霍家不急?”
“我要盯着她。”霍宴行冷冷,“她肯定是自由洲人士,她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郁夕珩微微颔首:“那我就接着期待你的来日方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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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
司扶倾准时起床,半夜的时候她喝了药,头并不疼。
郁夕珩递给她一袋小笼包。
司扶倾咬了一口,很好奇:“他们探测到什么地方了?”
她报考夏大的考古系,就是因为能够下墓。
“主墓穴。”郁夕珩说,“正在找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