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小时候看电视剧,那年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风靡大街小巷。精力旺盛的徐望除了爱披着床单学依萍唱歌,就是捧着脑袋学可云,有一次奶奶从外面搓麻将回来,见徐望在沙发上捧着脑袋嚷嚷,吓得她把手上的零钱一扔赶忙上前。那晚,徐望被罚在门口面壁思过,闻着里面阵阵肉香,饿得肚子咕咕叫。
这样的事情,徐望小时候做过不少,只是年纪渐长后,她的性子沉稳许多,隐隐向温柔那边靠拢。她是真的被吓到了,眼角的余光觑到陆伯安的脚动后,立马捧着头痛呼起来。开始是装的,只是她一动,头还真的疼起来,疼着疼着,她就真的晕了过去......
“快,去叫王医生!”
护士姐姐们十分镇定,病房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徐望意识失去前,看到陆伯安大步朝她走来,常年面瘫的脸上有了松动,那样急切的眼神,像是久远记忆里虚幻的梦。
十七岁那年的秋天和冬天,春城中学的教学楼和操场,被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成为徐望脑海里难以磨灭的记忆。
徐望记仇,所以记忆很好,她至今还记得初见陆伯安时的画面。
那天她起得晚,头发没有梳好,扎了一个软塌塌的马尾,因为偷看漫画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你能不能对学习上点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漫画!看漫画你能考上大学?上课不知道听讲,下课不知道努力,你能不能给老师省点心,啊?”
“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低声附和,心不在焉的听训,眼睛无聊地来回转悠分散注意力。
班主任姓曹,四十多岁,爱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头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徐望盯着老师的鞋面,脑海不由自主地就响起了一首歌:“穿上我的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
正偷偷乐时,门口有人敲门,一个淡淡低沉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你好,请问是曹老师吗?”
徐望的耳朵像是被风轻轻拂了一下,一阵酥麻顺着耳尖传到了心里,大头皮鞋踢踢踏踏走了,她满是好奇,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陆伯安站在门口,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白色的T恤上,少年的身影清瘦却挺拔,虽穿着简单却莫名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眉宇间冷淡疏离,好看的眉头在察觉到有人盯着他时微微皱了一下。
后来徐望想起这段场景时,脑海里总会应景地想起结婚进行曲。但当时的徐望其实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她那时被陆伯安的美貌蛊惑,除了不争气的脸红,好像连思考都不会。
她兀自站在那里害羞,听到曹老师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新转来的同学啊,找老曹,那是他们一个班咯,一个班啊,那就是能天天见到咯......
她右脚尖点着光滑的地面,默默画心,自以为将自己的花痴掩饰得很好,却被老曹沙哑的声音唤醒:“徐望,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铃响了!”
老曹带头出了教室,徐望走在后面听老曹与新同学说话,大意都是叮嘱,少年简单应是。她忍不住在后面偷偷打量,又被他的后脑勺帅到。
她正沉浸在泛滥的少女心中,陆伯安突然回头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如雪山上的冰川,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她突然打了个冷战。
然后徐望就跟中了邪似的,不仅没有被吓跑,就此念念不忘起来。
徐望知道自己完了。
她对着陆伯安撒了一个无法圆回来的大谎。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不死,明天就会死。本来陆伯安就是来找她算账的,这下可好,又添新账。
病房里,几个人在门口站着,堵住了入口也堵住了去路。床上的人貌似睡得沉稳,面容安详,若是有人去摸摸她的手,定能从手心里摸到一手的冷汗。
徐望正在回忆第一次见陆伯安时的画面,准备参考参考,待会儿醒来摆什么表情才能蒙混过关,正想得入神时,听到一个声音说:“......脑袋里有一块淤血,虽然不大,但刚好在记忆区,所以出现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不影响生活应该问题不大,其他的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两天......”
徐望开始是昏过去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有模糊的感觉,知道有医生来给她检查,但因为感觉到陆伯安的存在,她纵使醒了也只能闭着眼睛装晕。他们好像在讨论她的病情,因为害怕,她听得并不是很真切,直到听到医生的这番话,她瞬间清醒。
“所以出现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的!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徐望在内心狂喜。
她只顾着开心,连病房里的人什么时候走完的都不知道,直到感觉眼前的光被遮住,床边好像站了一个人。
“徐望。”陆伯安喊她的名字。
她屏住呼吸,以为上天不佑,陆伯安发现了她在装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压抑的寂静中,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把她从床上掀下去,但他只喊了一声就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