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徐一被捂住了眼睛,哭得更加凄惨。
他太小,连哭声都是细弱的,让人听了心疼不已。陆伯安冰冷的大手抚摸到他幼嫩的肌肤,他身上像带着一股温热的细流,顺着手掌密密麻麻窜进了他的心里,胀得他胸口发痛。
这么点个小人,软绵绵的,脆弱得不堪一击,抱在手里却像座山一样沉重。
陆伯安望着他发怔,呼吸凝滞。
有记忆以来,他无法自控的时候屈指可数,而每一次几乎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叫徐望的女人,永远有办法让他失去理智。
而这个孩子,长了一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夜晚,住院楼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静谧之中。
容貌俏丽的小护士轻轻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端着热水走到病床前。
一个女人躺着床上,紧闭着双眼。
小护士拧了毛巾,边给她擦脸边叹着气喃喃自语:“唉,你什么时候才醒啊,再不醒我就不帮你交住院费了。我很穷的,每个月工资就几千块钱,累死累活的要值夜班,遇上不讲理的病人还要被骂,我都这么惨了,你就行行好,赶紧醒过来吧。”
她碎碎念着,想到那晚的事情,就觉得心累:“我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哟,摊上这样的事。”
她动作麻利的正给女人擦着脸,门又开了,进来一个更年轻的小护士。小护士掩着嘴笑,小声唤道:“陈护士,陈护士,我给你讲个笑话。”
年轻的小护士将刚才陪着医生去查房发生的趣事讲得绘声绘色,值班无聊,她们凑在一起笑了起来,年轻的护士笑得眼角流出一滴眼泪,用手指去揩的时候,瞥到床上的人,惊讶地叫出了声:“诶?陈护士,她刚刚好像笑了!”
自从徐一出生后,徐望再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当妈妈的伟大在于,无论她之前是个多么懒散的人,有了宝宝之后,晚上一有动静肯定会马上惊醒,就跟受过特殊训练似的。
徐望想,如果老太太还活着,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每次老太太叫她起床只能从床上揪起来,用喊的根本没有用。
她很想起来,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后来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了。
开始她好像梦到徐一一下子长大,变成了一个巨帅无比的大帅哥,张嘴喊她妈时,乐得她嘴巴都笑歪了。她的脸快仰到天上,神气又骄傲,心想,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总算熬出了头,欢欢喜喜领着帅气的儿子上街嗨皮。
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她儿子迷得走不动路,绕着手指过来问她:“那个......你是他女朋友吗?”
这时,她的人生到达了巅峰,终于可以怀着满腔的自豪与喜悦大声地回答:“不是,我是他妈!”
然后她又带着儿子去了酒吧,完成了和儿子一起泡吧的终极梦想。酒吧里全是帅哥美女,灯光摇曳,气氛迷离,她一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帅哥的注意,他们排着队邀请她跳舞,她坐在高高的吧椅上,高傲地像个女王,对着这些帅哥评头论足:“这个太瘦了,这个太壮了,这个鼻子不够挺,这个手不好看。”
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她就抬头问站在身边的儿子:“你觉得这个做你爸爸怎么样?”
只要儿子一摇头,她就朝队伍挥挥手:“我儿子不喜欢,下一个。”
她正挑得高兴,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被人从高高的吧椅上像只小鸡一样揪了起来。她怒不可遏,是谁这么无礼,竟然敢揪女王大人!她挥舞着手,摸到了一张寒如冰块的脸,心里一惊,顿时不敢动了。她乖顺地像只小绵羊,偷偷拿眼去瞅,看到了陆伯安那张棱角分明,帅气迷人的脸。
他不是太瘦,不是太壮,鼻子很挺,手很好看,全身上下好像都是按她喜好长的,除了他是陆伯安,不然堪称完美。
“你要给谁找爸爸。”
徐望顿觉大难临头,“哇”地一声嚎了出来,回身抱住陆伯安的腰,哭着道:“我没有找爸爸,你就是我爸爸!”
她抖如筛糠,唯恐小命难保。
陆伯安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将那张帅脸逼近:“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徐望颤颤巍巍,眼眶含泪:“最恨帅哥?”
“我最恨人骗我,你骗我了吗?”
徐望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呼唤,拼命摇着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满室的阳光中,徐望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