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些,笑道:“并不是我躲着二爷。实在是我服侍姑娘,每日事多,一不小心就冷落了二爷。”
贾宝玉不大高兴,眼睛乱瞄,看到案上搁着几张大字,字迹质朴,并非林黛玉的字。
“这是姐姐写的?”他跑到案前问。
“是姑娘教我的。”趁贾宝玉没注意,林棠又往后退一步。
贾宝玉看过几张字,兴冲冲笑道:“林妹妹每日教你怪累的,不如我来教你?这你总有空理我了罢。”
林棠连嘴唇弯起的弧度都没变:“可我已经拜了姑娘为师,怎好再投别人。恕我不能答应二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才能行!”贾宝玉从没遇见丫头对他这般冷淡,丧气往炕上一坐。
紫鹃忙着给林棠使眼色,示意她好歹对贾宝玉说两句软和话。
林棠一个字也不说。
“罢了,宝玉,你又闹什么?”坐在床边看书的林黛玉把书放下,颦眉道,“你折腾完自己的丫头,又来折腾我的?你有本事,回去教袭人她们,做什么要教青鹭?你屋里七八个丫头,不够你教?”
“妹妹误会了!我是想让妹妹省些力……”贾宝玉忙说。
林黛玉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不过是看她生得好,想缠着她说话儿罢了,弄那些好听的名头做什么?”
贾宝玉被戳中心事,涨红了脸,半日不言语。
看贾宝玉这等模样,林黛玉知自己话有些说重了。
她想了许久,不知怎么开口回转时,贾宝玉先怏怏道:“妹妹别生气,往后我不缠着她,不抢妹妹的丫头就是了。只是在我心里,是和妹妹不分彼此,所以才这样。”
这下别说林黛玉心软了,连林棠对贾宝玉的恶感都稍微去了些。
林棠默默出了屋子,林黛玉红着脸,不看贾宝玉:“青鹭姐姐每日确实忙得很,我身上的针线大半都是她做的。她有劳有功,事事想在我前头,我不体贴她就罢了,还让她多些事儿,就为了你一时的兴头?你教自己的丫头就只教了三四天,又能教她多久?我还怕你把她教坏了呢!你教她,不教自己的丫头,让她怎么在袭人媚人面前处?”
贾宝玉只说:“是我的不是,妹妹别生气了。”
不一时,两个人便又好了,一同往贾母屋里吃晚饭。
吃了饭,贾宝玉看着林黛玉身上新挂的莲蓬荷包,又清新又招人喜欢,不由道:“老太太,家里还有没有青鹭这样的丫头?”
贾母笑问:“怎么,你屋里的丫头有什么不好?”
林棠在外间听见这话,不禁一股薄怒涌上心头,和雪雁摇头:“完了,我以后可怎么见袭人姐姐媚人姐姐。”
雪雁赶紧攥住她的手,说:“宝玉惯是胡说八道的,我们都不在意,你别放在心上。”
屋内,贾宝玉指着林黛玉的荷包,说:“她们做的针线都没有这个好。”
贾母便道:“那让她给你也做几个就罢了。”
贾宝玉立时高兴了,想起什么,笑又一停。
林黛玉依偎在贾母身边,慢慢道:“老太太,她忙呢,我还有许多东西让她做,您再给宝哥哥找个别的丫头罢。”
林棠攥紧雪雁的手又松开,心里一片感动。
睡前,紫鹃先说林棠:“宝玉性子再好,也是家里的爷们,你就一句软话也不和他说,让姑娘替你出面?”
林棠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左右我在袭人姐姐媚人姐姐面前已经没法儿做人了。当日还是姐姐和我说的,宝二爷性子好,不给他做也没什么。现今倒和姐姐说的不一样。”
林黛玉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睛靠在床边,说:“不过是因你比别人都生得好。”
紫鹃忙给林黛玉铺床放枕,又说她:“姑娘也是,和别人都好好儿的,一遇到宝玉,脾气就比平常大些。”
林黛玉把眼睛睁开了些,人也坐直了,低着头:“他让着我,从不和我真生气……”
“那姑娘今日还和宝玉置气?”紫鹃一叹。
林黛玉却抬起了头,说:“不然呢?宝玉自然是好,可青鹭有什么不好?难道我要为了宝玉随便起的兴致,让她更累才是好?我觉得青鹭很好,比那些看到宝玉就忘了自己是谁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