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梦影姑娘?”芊舞并不直言,反而先拐了个弯儿探老板娘的口风。她心中已经做定了一番计较:若是老板娘还记得赌约之事,她便不能白白撂开手,不管金霄阁的死活;倘若老板依然不记得那日的话儿了,她也无需巴巴跑来做这个滥好人了。
“记得!自然记得!梦影姑娘怎么了?”一听芊舞提到“梦影姑娘”四个字,老板娘的眼睛倏忽亮了起来,双手猛地拉住芊舞的袖子,又自觉失礼讪讪的放开手,不好意思的双手交握着道,“小妇人失礼了,公子莫怪。梦影姑娘实在是我金霄阁的再造恩人,今日没见姑娘来,我还以为姑娘已经忘了金霄阁的事儿了。金霄阁上上下下,都没能好好跟她说声谢谢……”
芊舞心中一动:生死门前走一遭,纵使鬼恶也向佛。谁能将眼前这粗布荆钗的普通妇人,与前些日子气焰嚣张的掌事花娘联系起来呢?若非芊舞亲眼所见,只怕她也是不敢信的。罢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金霄阁是因为她改了道的,那就不能让这酒楼里上上下下的人的生活砸在自己手里。否则,良心难安啊!她摆摆手笑道:“机缘巧合,我与梦影姑娘结义兄妹。这几日她那边忙着整理屋舍事宜,不得空到这边来祝贺。想着金霄阁舍本易道,或有难处,托我来看看,可有帮上忙的地方。”
霓裳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天下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正愁不知如何做好酒楼的营生,立时就有人伸了援手,帮天大的忙。霓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公子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不瞒公子说,金霄阁往日的生意实在不用靠抓着客人的胃。小妇人正为难着呢,真是谢谢花魁娘子了!谢谢公子!”
“掌柜的,我虽不知这酒楼难处在哪儿。不过你还是先将这‘小妇人’三个字改了吧。”芊舞冲她眨眨眼睛,戏谑一笑。
霓裳轻怔,不觉脸上一热。心中暗叹:真是,一把年纪了,倒叫这样一个年岁不大的俊俏公子给取笑了,瞅瞅这点出息!她点点头:“公子说的有道理,小……我这就改了。”
芊舞满意的点点头,抬扇撩开后厨的蓝布门帘,张望了一下忙得热火朝天的厨房,张口问她:“说说这金霄阁难处到底在哪儿吧?”
霓裳登时没了顾忌,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腹内苦水尽数倒出。絮絮叨叨了好久,芊舞算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一是菜色不够特别,不管是味道还是菜式都比不上玺城的老字号酒楼;二是销路不好,这花街绮路,客人大抵都是冲着“温柔乡”来的,专程来这里吃饭的人实在少得可怜;三嘛,上头无人,有些事情终归难以施展拳脚。芊舞心中已经在听得过程中分析的明白,暗道:“前两条倒还好办,只是这最后一个问题听得有些糊里糊涂的,一个本本分分开酒楼的,需要上头有人吗?”不过,这话她终是想了想,没有说出来。芊舞施礼轻笑:“小生会把掌柜的问题转达到小妹处,左不过三两日就能解决问题,还请静候佳音。”
霓裳满脸堆笑的将芊舞送到门口,心中着实欢喜。暗下决定:不管得到花魁娘子何样帮忙,她定要将这“金霄阁”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把花魁娘子从对面的火坑里赎出来!
“……听说了吗,江湖上近些日子在找宝贝呢……”
“什么好东西?开价多少?”
“据说是个玉扳指,通身血红。传的邪气的不行,说什么天下红雨,一统山河……欸,我可是听说这次事儿闹得挺大的,三宗都派人出世了呢……”
“可住嘴吧。这种话,平白让人听去治你个死罪!”
“谁说不是呢?”
玉扳指,血红的?耳中拾得这几个字芊舞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这番低声探讨的那一桌儿确实坐着三四个携着刀剑的年轻人。嗯,江湖人也得吃饭不是?芊舞好笑的摇摇头,信手开扇,一边摇着一边优哉游哉的逛大街去了。
“……真的假的?仙枢上宗哪位受命下山来了?我也好去撞个拜师的运气!”
“童子卦占,麒入鼎香,龙行天下虎定山。红尘不恙仙无渡,白泽传徒世平安。咱们啊,算了吧……”
身后的酒楼里,江湖八卦还在低声传着,却被更加喧闹的市井喧哗给遮得严严实实。
直到夜幕低垂,芊舞才晃荡着从“醉香楼”大门里走进去。这幅自得潇洒模样,乍一看倒真是像个寻花问柳的少年郎一般。霞烟扭着纤腰迎上来:“公子啊,看着面生的紧。可有,中意的姑娘?”
“自然。”芊舞坏笑,一合扇子挑起霞姨的下巴,“掌事的,公子我想要你陪我聊聊天。”
“啊?”霞烟愣住,好生辨认了一番,几乎惊掉了下巴:梦、梦影?她什么时候溜出去的?那房里的是谁?霞姨抬手拨开芊舞的扇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相识的久了,才知道花魁娘子真正还是孩子心性儿。她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让人认出来可怎么办……一边想着,一边儿心眼儿活动,将乔装的芊舞上下打量着:还别说,她打扮起来还真像个小公子的模样,一时让人不辨雌雄,只是看上去略显单薄。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芊舞的顽笑影响,霞烟竟一时起了玩心。她伸手挎住芊舞的胳膊,媚笑道:“那好,承蒙公子不弃,霞姨我啊今儿舍命陪君子了~”
一旁的姑娘公子、丫鬟大汉,甚至连天天按时来醉香楼门外探头的那条大黄狗都惊呆了:霞姨,这是中邪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