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冷笑声传入芊舞的耳中,芊舞诧异的环视大堂,终于看见那个最偏僻的、光线极弱角落里,一个黑衣男子正举着酒杯玩味的看着手中的杯子。他将瓷杯里的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回眸对上芊舞疑惑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挑眉笑道:“姑娘这句算了,许的未免也太轻易了。”
明明听上去是清远淡漠的声线,传进耳里却带上几分玩世不恭。芊舞眉头微微蹙起,略略回忆了一下,竟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男子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难不成,他从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然后一声不吭的看完了整个过程?捉到男子眼中那抹兴味之色,芊舞顿时好奇大起,来了兴趣。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种人,才该是自己的“对手”。找个势均力敌的玩伴,何乐不为?芊舞笑眼弯弯,回他道:“公子此言差矣。珠宝也好,古玩也罢,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何苦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伤了大家的和气?您说是吧?”
黑衣男子听闻此语,从那阴暗角落处站起身来,慢悠悠闲庭散步一般走向芊舞。他在芊舞面前站定,直直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那……姑娘所爱的物件呢?比如说那些琴物。”他面带微笑,可是眼睛却蕴上没有一点笑意。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甚是有趣:刚才还将一笔一笔的账算得那么仔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全然无所谓起来了?青楼女子,大抵就为了那一个钱字,难不成这女子有不同的心性?
芊舞看这人眼中十分亮若寒星的光华,心中对这人升腾起着不小的戒备。鬼知道他是谁的手下,玄静辰的手下还是玉面修罗派来的?这还真不好说。芊舞微微垂下眼睛,低叹一声:“倘若真心爱着的,该是藏起来的吧。怎会轻易晾晒让尘世俗人看见呢?”
“姑娘见解果然不一般。小子名唤玉人初,今日能结识风玹第一花魁,实乃三生有幸。”男子的笑意更盛,冲着芊舞行了一礼。
芊舞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转悠,他却仍是泰然自若,无半点心虚浮躁之色。芊舞的眼光愈加狐疑,不由的在这位自称“玉人初”的男子身上上下打量。剑眉星目,笑容玩味,黑衣上精秀的银松极度逼真。手执纸扇,腰系黑缎,只左手拇指上套着的一枚血色玉扳指格外打眼。芊舞的心里小声的嘀咕忽然有些脱轨起来了:看上去还真是有点纨绔子弟的意思啊……说起来,这个朝代的少年果然是好看,没有现代的男孩子那些挂在身上的乱七八糟的非主流物件,也不会染出一头花花绿绿乍眼的发色,清清爽爽,阳光俊朗。其实,老天对我还是不错的,至少见到了不少青年才俊。不过我薛芊舞可不是见到美男就脑袋秀逗的花痴,不像晓萌……玉人初,他姓玉啊,挺特别的姓,可惜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有点太女气了……
“姑娘。”瑶星轻轻碰了碰她,姑娘这是怎么了,人家都问话大半天了。
“哦,哪里。公子过谦了,是梦影的荣幸才是。”芊舞又福了福身子。
玉人初差点笑出声来:荣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根本就是再说不要在客套了,真是太麻烦了!这个花魁娘子太有趣了,玉人初一时兴起,“啪——”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扫了那呆立的主事二人一眼,意有所指道:“只是,无故损毁了姑娘的东西,一点赔偿都不给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玉人初话音未落,那主事二人不约而同吸了口凉气,胆战心惊的往后退了两步。主事和管事相对一看,折扇上的画作饶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也是听闻过的,那是云澹与风玹两国的天界——苍绝峰,亦是传说中江湖第一大派轩辕宫主宫所在之地。虽然不知这男子是何身份,却能从他的话中听出江湖人士的不拘礼数来。他这么护着花魁娘子,难不成就是把她藏在明月台的金主?想到这个可能性,主事只觉得自己的肝胆都颤抖起来,哆哆嗦嗦、颤颤巍巍,不敢再看面前的人。
倏忽而已,瑶星觉得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拔地而起,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了,心中忽然生出想要极快的从姑娘身边退开的想法似的。
然而,这骇人的气势竟没有对芊舞造成一点影响。她自顾自的看着扇面上的字画:雨雾缭绕的山峦不见飞鸟,想来定是高耸入云;危岩绝壁,怪石嶙峋,却生着苍翠欲滴的林木,只是看着她已经心驰神往。那画边题字:苍松倚峦壁,绝木立危横。峰色神奴修,上古自在成。
“好画,真是好画。”芊舞只将那诗句读了一遍,然后会看向画作称赞道。
玉人初剑眉一挑,有趣有趣,一小小青楼女子竟能抵得住自己的内力,是个意料外的好对手。他瞟了眼手中的扇子,又往芊舞身前轻挪了半步:“姑娘为何只夸好画,不赞妙词?”
芊舞不觉轻笑出声,这人真是自大狂,画的意境高自然要称赞,可是诗句落了下乘也要别人夸上一夸才行吗?给根竿就往上爬,这公子莫不是属猴的吧。芊舞脑袋轻轻一偏,大眼睛扑闪了几下,玩笑似的问他:“妙词?公子自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