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静凡大师在前面带路,耳边不停传来沙弥尼奇怪的对话。
“高施主身材真不错,又白又弹。”
“是啊,我也想摸。”
静凡:???
“依我看,高施主的腰啊,比静凡大师还细。虽说出家人五蕴皆空,但我等仍是凡夫俗子,如此大美,一生难见一回啊。”
“是啊是啊,真想掐一下。”
静凡:???
怎么,洗个澡,沙弥尼都开始动凡心了?
周窈哼着小曲走在后面,冷不丁被静凡大师用看祸害的眼神瞪了一眼:我又咋了?
一行人回到慈悲寺,已是一周以后。
夏天总会猝不及防降下大雨,众人有时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又没时间晒鞋子,回到慈悲寺时,周窈小巧玲珑的脚被泡得发白,脚底板退了一层皮,把小胳膊自责地不行:“陛下乃天子,何时受过这种苦。”
周窈倒觉得无所谓,上辈子军训期间,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她从云华殿出来的时候觉得三方院实在冷清,现在就跟回家了似的,躺在硬板床上欢乐地打滚。
小肚子已然痊愈,出来迎接周窈,肉眼可见得胖了一圈。
吃斋饭也能胖,慈悲寺的日子确实很滋润。
周窈摊倒下来,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就是慈悲寺一年一度的授记日。
慈悲寺的授记日程序不算复杂,往年通常由住持执行。所以长老们与悟善住持只能乖乖从山上下来,各自归位,静凡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些。
长老下山,按理说应该来拜见周窈。但她们怕惨了,不敢见,各种推脱,又是拉肚子又是咳嗽咯,遂作罢。
授记日一早,一觉好眠的周窈难得被晨钟吵醒。
她换了一身还算正式的橙色长裙,随意插了几根羊脂玉簪,仔细又郑重地把静凡大师送的莲子数珠挂在腰间。
她忙上忙下,久违地为静凡大师做了一盘透亮亮的蜜桃糕,蹦蹦跳跳进净莲院。
今儿大师起得早,正立在水潭前喂那群肥锦鲤。
长坠至脚踝的雪色汗青,由窃蓝点净,外披绛色袈裟,庄重且大方,衬得大师器宇不凡。
若大师自小生在红尘,定是无数女子心头的白月光。
不同于周窈的小气,静凡大师喂鱼可谓大方,一把一把往池塘里撒。
怪不得净莲院里的锦鲤个个肥硕如猪。
这么肥的锦鲤能吃吗?怎么吃?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周窈盯着鱼,默默嘴馋地咽口唾沫。
大师知道是她来了:“施主早。”
“大师早。”周窈毕恭毕敬地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大师今天要忙碌一整天,我特地多做了几块。”
“施主费心了。”静凡用手帕擦手坐下。
他拿出第二方手帕兜底,捻起一块蜜桃糕,启唇轻轻咬下一块。
周窈确信,这家伙真的喜欢吃甜品。
因为他嚼地慢条斯理,每一块都细细品味,虽然眉目低垂,但能从微微上挑的眉尾看出他很开心。
大师表情不太丰富,导致周窈读微表情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
大概吃了一大半,静凡大师从容地擦擦唇,略粉的桃花瓣唇水润润的。
周窈目光向上扫,发现大师鼻子上沾了一点蜜桃粉。
鬼使神差地,她倏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拂去大师鼻尖的残留物,露出那颗小痣。
静凡大师“蹭”地就站起来了,惊愕无比:“施主这是在做什么!”
“啊?”周窈有些怔忡,“大师你吃糕沾到鼻子了……”
“阿弥陀佛!”弹指间,静凡大师的脸红比蜜桃,一直蔓延到耳尖。
他丢给周窈一块帕子让她擦手,双手旋即合十偏过身去,用肩膀看她,“施主,今日是授记日,贫僧放施主一日假,施主快快去法堂等待法会罢。”
法会啊,周窈提不起兴趣,捏着腰间的数珠说:“哦,大师也去吗?”
他点点头,又转过去一点,背对周窈:“阿弥陀佛,施主快去罢,以后莫要对贫僧动手动脚,不成体统。”
周窈抱歉得抠抠脸,“都怪静凡大师长得太好看”这种不要脸的推辞她尚且说不出口:“静凡大师主持法会嘛?”
静凡大师眉间轻蹙:“非也,由悟空长老住持。”
悟空?周窈说名字好奇特:“那他会七十二变吗?”
静凡:……
周窈立刻闭嘴,放下手帕就跑:
“大师,我先走了,告辞。”
她怕被打手心。
来慈悲寺这么久,周窈只在初次入寺时进过大乘殿。
殿外匾上书“佛光普照”,据说是前朝谢皇谢湉敏手提。这里供奉的,是如来佛祖释迦牟尼。两边黄色的幡幢重重,各自立有四根大柱子,柱子上烫有金色梵文。
周窈才疏学浅根本读不懂。
左边有药师琉璃光佛,右边有阿弥陀佛。三尊佛像旁各有两位菩萨立像,分别为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日光菩萨、月光菩萨、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佛像上均有点翠悬空绘宝盖。
周窈对自己都能认出这些“佛界明星”十分满意。
殿内空旷,至少有三百来平米——和她的床一样大。
她一一拜过,命小肚子意思意思地付香火钱,进贡一些新鲜点心作为贡品。
穿过大乘殿,周窈来到一可容纳几千人的大法堂。
慈悲寺是禾单四十九寺之首,无论刮风下雨,法堂总归人声鼎沸,郁然满座。
慕名而来的人们挤挤挨挨,来往的比丘尼纷纷朝她打招呼,周窈一个个粲然回笑,找了个靠前偏右的方向坐下。
稍倾,住持与众长老齐齐落座,各个都耷拉着面皮。
静凡大师是最年轻的得道高僧。
他走到周窈面前的高座坐下,双目微敛,颇有大乘殿内佛祖的禅意。
前头住持在叨叨,周窈满眼满脑子都是静凡大师的美颜。
一身袈裟,盖不住他的清华俊美,轮廓线浑然天成,巧妙没入衣襟。他手腕线条凌厉,修长,骨节分明。
菩提子数珠在他洁白的指尖停留,显得尤为娇俏。
周窈下意识解下腰间那串莲子数珠,学着大师的样子,在手里轻轻磨蹭了几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禾单的授记礼很简单,说白了就像大学毕业答辩,导师们点名,你上台阿巴阿巴,然后导师提问,你回答,取得导师一致同意后,你就毕业了。
以此类推,沙弥、沙弥尼晋升成比丘、比丘尼便是如此。
沙弥尼先答辩,对经典侃侃而谈,阿弥陀佛开头,善哉结尾。
但她们所谈的佛法对周窈来说过于高深,甚至玄乎,总有种画大饼的感觉。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听着听着,眼皮子渐渐变重,眼看就要耷拉下来。
咻——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小石头,直砸周窈的脑门。
周窈冷不丁支棱起来,静凡大师正瞪着他。
小肚子吓得一口馒头差点噎死:陛下被打了?
小胳膊:咱不敢说话,咱也不敢问。
好家伙,疼。
周窈含泪揉揉额头,朝他粲然一笑,静凡大师迅速别过脸去,默默推数珠。
须臾,该沙弥上场答辩。
静凡点名:“为惠。”
为惠也算是众沙弥中的佼佼者,各方面都皎然而出,长相也是这一届中最清秀的。他有些紧张,指尖肉眼可见得颤抖,但他实力颜值俱在,大家不怕他翻车。
他对佛法侃侃而谈,主讲《法华经》,越讲越投入,状态渐渐好转。
反正周窈一点儿没听懂,只能在为惠讲完后,给他默默鼓掌。
长老们提问,为惠也一一作答,且答得酣畅。
悟善住持满意地直点头:“授记!”
“我不同意!”
谁?
怎么跟结婚似的,还有人能不同意?
众人莫名其妙地回首。
一个额头上浮有两点莫名疤痕的女人从人群中站起来,讥讽地笑了一声:“为惠与贵寺香客高窈有染,犯了色戒,应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