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善无话可说,颤抖的手捏起袖子给自己抹了把汗:“陛下方才说,要假借学习佛法,钻研政务、兵法?”
“是,不知慈悲寺可有三者精通的高人?”
“这……有还是没有呢……”
悟善住持眺望天边,质疑今天早上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当今陛下的恶名,她早有耳闻,也亲眼所见。当年先皇病逝,她去宫中诵经,周窈不仅没有半分悲色,还对自己身边的小沙弥又是抛媚眼,又是动手脚的。
后来还听闻,陛下得不到人,干脆把人家的画像挂在云华宫的柜子里夜夜瞻仰。
实在是……荒谬。
好巧不巧,当年的小沙弥慧根超凡,如今已是慈悲寺内的首座。
而他,恰巧读书甚杂,三者精通。
更巧的是,那人前脚刚刚回寺,陛下后脚就来了。
不能说,不能说。
住持敛目,思忖怎么在不打诳语的情况下度过这一劫。
一沙弥尼端茶入内,听到周窈的询问,天真道:“有啊,高小姐可知静凡大师?他什么都会,我们可崇拜他了。”
悟善住持当即一口气倒回去,觉得自己是时候圆寂了。
“哦?”周窈犹豫了一下,笑出一排贝齿,“我都行,住持以为如何?”
慈悲寺的围墙不高,春日正好,繁花如雪堆如云浪,一簇簇争相探进头来,俏丽娇艳。
静凡刚回到春光烂漫的净莲院。
他想起周窈那句“白衣未染,真真玄妙”,首要便把白色的海青换掉,穿上黄白游的长褂。
窗外翠鸟高鸣,啁啾出一派明媚,这是尘俗里的小温情。
静凡大师坐下安心诵经,香光庄严。
蒲团还没焐热,沙弥来报,说住持唤他。
静凡心情不错,一路上,心想慈悲寺应是有佛祖庇佑的,否则怎么连春草的气息都更清冽呢。
他勾唇淡淡地笑了,春晓般温润。
穿过廊庑的拐角,响起一串蹦跶的脚步声。
嘭!
一女子陡然与他碰了个满怀。
对方一个不支撞进他怀里,他忙从容地偏过肩膀,把人定定扶住。
“施主可有大碍?”
他温柔询问,慈眉善目,蓦地对上她太阳花般的明媚。
是周窈。
他手腕骤然一僵,不留痕迹地退后半步,心头惴惴。
“阿弥陀佛,贫僧冲撞了陛下,陛下赎罪。”
周窈忙摇头,客气地行礼:“无事无事,是我莽撞了。哎呀,大师换身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大师不必多礼,以后还麻烦大师多多照顾。”
静凡忙推辞:“陛下说笑了,贫僧不过与陛下同路归寺,谈何照顾。”
“大师,我来慈悲寺不是上香的,我是来住的。”
住?
静凡大师平静的面具下可能已经龟裂,瞧着有点僵硬。
“陛下……要住在慈悲寺?”
她十分乖巧地点头:“是啊,还要向您学习呢。”
“陛下说笑了,偌大慈悲寺,长老众多,定会有人悉心照看陛下,哪里轮得到贫僧。”
“大师不必谦虚,”周窈礼貌地虚握他的手,上下摇了摇,“住持说了,以后大师就是我的亲师,大师说一,我不会说二!从今往后,无论是早课晚课,我定遵照大师的要求,积极求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闻言,静凡那张悯怀众生的脸差点没绷住,额角狠狠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