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周窈迈着焦躁的步子回云华宫。
一路上,总觉得有可疑人盯着自己。
她一转头,角落里一个宫人正朝她抛媚眼,扭捏地靠着柱子,跳起舞来。
周窈:???光天化日的,合适吗。
但这只是个开始。
上到后宫郎君,下到小小宫人,单单从云华宫到朝凤殿一公里不到的脚程,周窈就撞见十几个花式碰瓷的。
丢手帕的都算弱者,强者都埋伏在各个拐角伏击周窈,扑这扑那。
周窈像个旋转门左摇右摆,全身都疼,简直忍无可忍:“以后禁止男人擅自接近云华宫方圆一里,违者打十五个板子!”
回云华宫后,周窈命人把二楼的床全都撤下,留下三百米大床拆了重新组装到二楼去,自己在一楼办公学习,折腾将近半日方安排妥当——云华宫终于不再像个洗脚城了。
小肚子端来一杯绿豆汤。
周窈觉得今天够勤奋,该瘫了:她已经花一天时间完全了解了这个国家……的名字。
她捧起翠玉杯,美美地嘬上几口,神清气爽。
小腿子迈着小碎步跑进来,呈上一精致盘子,盘子上放有一金绣卷宗。
小胳膊十分熟练地拿起卷宗,扭开搭扣。
哗啦啦,卷宗从她手上滑下来,直接滚到殿门口,拖出长长一条。
小胳膊清清嗓子,对着疑惑的周窈淡定分析:“陛下,今儿上午后宫情况稳定,没有封号的宫郎中,只有周才人失足落水,方官人吊死在牡丹花下。此外,张宫君生产失败,说要见陛下,抬来的路上在御花园殁了。”
“噗——”
周窈喷了小肚子一脸绿豆汤:“什么意思,死人了?!”
死人了,还一连死了四个,你跟我说情况稳定?
小胳膊非常熟练地巧语安慰:“陛下,虽然二十五公主殁了,您如今依旧膝下无子女,但您还年轻呢。况且,今儿一早才殁了三位郎君,人数大大缩减,看来陛下不接见佳人的事儿给了他们极大的打击,大家斗地都少了。如此一来,定后宫和谐,儿孙满堂。”
周窈:???
她竟一时不知道从何槽起,沉静在莫名其妙死了四个人的猖狂犯罪事件中。
她敲敲桌子,又指指云华宫外:“宫斗也不能随便杀人吧,这群男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干脆把御花园改名叫枇杷园得了,死一个种一棵枇杷,过不了几年就亭亭如盖矣!”
小胳膊没听出其中的讽刺,默默以为陛下真是这么想的,甚至觉得陛下这主意挺好。
小肚子擦干净脸上的绿豆汤,笑容灿烂:“陛下圣明。”
周窈:???
当天下午,后宫御花园就换了个牌匾,上提:皇家枇杷园。
并且新种了四棵枇杷树。
周窈:过于离谱。
这皇宫有点待不下去了。
要不,干脆把后宫清空,把男人们都扫地出门?
可这么做,世家大族不会同意,再者原主该那啥的都那啥了,没有清白身,男人们被撵出宫后还怎么混。
周窈叹息地扶额,恨自己心不够狠。
死的是张宫君,周窈姑且换算他是个妃位。
皇家实力盘综复杂,是不是还要给张宫君的家人一个交代。
真是一地鸡毛,她穿过来直接背锅。
周窈长叹一口气,嘴里的果脯瞬间不甜了。
小胳膊蛔虫病又犯了,她敏锐地察觉到周窈的无奈,忙颠颠儿地跑上来献策:“陛下,宫君没了就没了,咱们给张家一个交代便是。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您大兴炼丹飞升之法,民间却笃信佛法。我禾单四十九名寺,都有高僧。慈悲寺作为领头羊,首座静凡大师自然神通广大,佛法深厚,广受百姓爱戴。不如,陛下就请他来作法,超度张宫君,方能体现陛下对张家的重视。”
她话锋一转,特意压低声音:“也好解您,相思之苦。”
周窈扒拉着脸,彻底无语:她是纯纯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而且她还死了一个皇女啊,虽然孩子不是她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她哪里有心情去聊骚一个镇宅画像上的和尚,吃饱了撑的?
当务之急,应该是快些整治后宫的歪风邪气。
周窈气不过,狠狠赐了小胳膊一个毛栗子。
“先照你说的办,但凶手还是要抓!”
小胳膊哎哟一声,摸摸头,又忽然降低声音,做贼似的回说:“凶手?……张宫君的死,大理寺没有查到证据,只单单怀疑高宫君,但高家是林相国的党人,且高宫君与张宫君素来交好。陛下您又曾评价此人不争不抢,颇有贤名。再加上您宠信后宫,向来不过问后宫的事儿……大理寺不敢提报呐。”
小肚子递过来一碗没有桃花的桃花水信,周窈狐疑地盯着她在一旁把桃花都扒拉出来,心不在焉地狠狠挖了一勺,朝小胳膊扬下巴:“两家私下的关系如何?”
小胳膊想了想,摇摇头:“高家与张家分别是林相国与秦太保阵营的人,倒有联姻一事,平素并无往来。”
有关系就可能有恩怨,周窈脑内光速循环了一遍清宫剧,大开脑洞:“你重点查查这个嫁到张家的高家公子的待遇,以及他在高家的地位。”
小胳膊一愣:“陛下不查凶器?”
“大理寺这么久都没查到,显然对后宫的业务不熟,朕也不做幻想了。”
手里的桃花水信还没吃,小肚子又呈上来一杯决明子茶,周窈扭头吸溜一口,心想但凡皇帝能想到的弯弯绕,行凶者早就处理好了,现在找有什么用。
把其中的九曲回肠猜得八九不离十,周窈啧啧摇头:“这后宫,真得治治了。”
小胳膊稀奇问:“陛下准备怎么治?”
周窈眯起眼睛,手往空中一抓一喇。
小肚子乐呵地抢答:“陛下又想和高宫君玩猴子偷桃!”
“我特么……我偷他桃干嘛?”
周窈彻底无语,当即赐她一个脑瓜崩,“是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