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香。
大概颓废了半个小时,周窈才“不情愿”地从凤床上坐起来。她敷着鲜花蜂蜜面膜,爬到床头打开香炉,取旁边的小香铲铲灰,企图把浓郁的凤窝香埋得严实些,掩藏它的气息。
“陛下?”
“呃啊!”周窈吓了一跳。
三个小女孩站在床边,朝她温驯地行礼,“陛下,该洗漱了。”
周窈平生头一次被伺候地服服帖帖。
她别别头,叫小胳膊的小嬷嬷就给她揭面膜、洗脸,一滴水也不敢沾到她的衣襟。
叫小腿子的好像是个练家子,精瘦精瘦的,她端着琉璃杯蹲在周窈跟前,给她喂水漱口,又是端茶又是送盆。
叫小肚子的长得白白胖胖,端着一盘点心和清茶屁颠屁颠跟紧周窈。
周窈开始香了。
整个寝宫名曰云华,门口挂有一方金匾,据闻是先帝周嘉的亲笔。
殿堂富丽堂皇,有十六根木柱,均采用多层雕花设计,四方神的图案里外映衬。柱子内有暗格,可放蜡烛,到了晚上,烛光会掩映出图案,投射在大床上。
妙啊,很有情趣嘛。
周窈环视一圈再抬头,床上屋顶由大家绘制金凤栖梧桐,色彩绚丽。金凤作环绕态,中央镶嵌一枚巨大的铜镜,正对床铺,用于欣赏行房时的香艳景象,过于刺激。
此时,扭曲的镜面正映射出一张不算清楚的脸,高斯模糊也掩盖不住的明丽娇艳。
女子浓密的直发垂肩,额前总有几根不听话的碎发飘逸,肤白如雪,绛唇如梅,躯体玲珑,乳白色的罩衫显得又纯又欲。美中不足就是看着有点肾虚。
嘿嘿嘿。周窈的真香从一脸笑意中倾泻而出。
她开始嘚瑟得把手背在身后晃悠,参观新家。
床头柜的边上连着一偌大的金边檀木柜。小胳膊机敏,见周窈停在柜门前,忙乐颠颠地跑过来用力拉柜门:“陛下今天要翻哪位宫郎的牌子?”
刷——
柜子里满满当当密密麻麻从上到下排列着无数金牌,又小又薄。牌子上只刻了各位宫郎的封号,都很随意,叫什么“媚”“美”“俊”“甜”。
没封号的统统标号,直排到两千零二十一。
周窈顿时觉得头和肾都很疼:“不不不,不翻牌子。”
更诡异的,是所有牌子之上,裱了一幅水墨画像——竟是个漂亮和尚。画下还放了一块水蓝色的琉璃香插,点着幽幽檀香。
周窈暗暗骂了一声:请问这是什么恐怖灵堂?
莫非云华宫有鬼,已到了要用大师的挂画驱鬼镇宅的地步?
玄幻起来了。
“陛下,您又在想静凡大师了,”小胳膊开始抖蛔虫激灵了,“自从八年前那一面,您就没放下。可静凡大师一心向佛,如今已经是首座了,上次您还说再也不看了呢。”
哦,原来是这层关系。
原主真不是东西,连和尚都勾搭,臭不要脸!周窈忙挥手撇清关系:“谁想他了,扯下来扯下来,搞点阳间的氛围,放点花花草草。”
周窈逃似得来到东南侧,双眼登时发亮。
一雕花镂空长阶静立,在春日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泛起点点金光,衬得黑砖也铺了一层鎏金。
这是铺了一地的乌金砖啊!
她在心头悄悄“哇”一声,任凭小胳膊为她披上黑金龙袍,踱上二层。
二楼被绣有五湖四海的山川屏风隔成了三个房间,统一格调,华而不俗。
三个房间内各放了一张材质不同的床,有秘制水床、硬床,还有坐起来如同太空沙一般会陷下去、过一会才会慢慢回弹的床。
整个云华宫都是床。
周窈“嘶”了一声:“小胳膊,怎么到处都是床啊?”
小胳膊回道:“陛下觉得腻了?是否召林相国来换些新花样?”
除了睡觉,就不能干点别的事?
周窈揉揉酸疼的腰,连张桌子都没找到:“朕在哪批奏折?”
小胳膊微笑哈腰:“陛下今日想在哪张床上批奏折?”
看来这原主是个床奴,在床上吃饭、在床上批奏折,还换着床人道。
周窈呼吸一窒:“小腿子,弄张桌子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周窈望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三人,吩咐道:“还愣着干嘛?别忘了配一把椅子,朕喜欢硬一点的。”
陛下弄了张桌子!
消息一出,整个皇宫为之惶恐。
周窈刚坐上椅子,屁股还没焐热,就有无数男子跑到她面前哭诉,吵着问是不是他们昨晚没侍奉好陛下,陛下以前明明最喜欢在他们身上花式批奏折了,嘤嘤嘤呜呜呜。
烦得周窈额角猛跳,一见到他们就腰疼。
她一挥手,无情地关上了云华宫的大门:“以后都不要来烦朕!”
消息从宫里传出去,飞到临渊中央大街东侧的芙蓉园。
今时今日,正是踏青的好日子,众大臣们本在此聚众郊游,酒池肉林好不热闹。
“什么?陛下往云华宫置办了一张桌子?”
大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甚至怀疑陛下是不是对林相国有了猜忌,才故意冷落林相国奔走三川六湖为陛下打造的群床。
更有甚者奇怪:“陛下凤体康健了?会不会脑袋一热想上朝?”
“哈哈哈哈——”
林相国正攥着一包鱼食,挥袖喂鱼,边喂边笑得脸颊狂颤:
“诸位还是太年轻啊,一点小变故就像热锅上的蚂蚱,太沉不住气。都想太多啦,陛下不过图那一时的新鲜罢了,上朝更不实际,陛下怎么可能放着温香玉软的后宫不管,跑来见我们这群面容平平之人呢?”
众人听了虽不是滋味,也哈哈大笑:“林相国所言极是,您不愧是这世上最懂陛下的人。”
翌日一早,太阳刚刚从天边升起,多打了会儿盹的母鸡也才清清嗓子准备打鸣。
从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陛下眼睛一睁,自个儿起床了:“小胳膊,咱们是不是要上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