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玺来玄武宗了?这怎么可能?”白黎被几名冷着脸的弟子一人押着一只手,强拽出思过牢。
不远处是被绑成粽子的鹌鹑状的两夫妻,缩着脖子靠在墙角,定睛一看,可不是白黎的父母,想来,是玄武宗弟子奉命去押送白黎,正巧看到这夫妻俩混进来,虽不懂两个凡人如何能混进重重看守的思过牢,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感觉把人绑起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名弟子烦白黎啰唣,他可是知道乾罗秘境中来龙去脉的,对白黎没一点好脸色,“快些,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举头三尺神明高照,你跑不了了。”
白黎不堪那等看蟑螂般的视线,此刻她如一个孤独的旅人,被逼到阴暗的水坑里去。
白黎道:“这就是正派大宗的气度?云月玺堕魔了,她要杀人就杀人?你们的脸面往哪儿搁?”
白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一掌甩开一名弟子的手,柳眉倒竖:“我不去,她要有本事杀我,让她进玄武宗来杀我啊。”
“她根本杀不了我!”白黎红着眼,“她还在玄武宗的时候,心慈手软不杀我,现在成了魔,进不了正道的门,更杀不了我,这一辈子她都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修为高有什么用,长得比我好有什么用,她,啊——”
白黎说得唾沫飞扬,正激昂间,一只庞大的凶兽疾速奔来,空中只留残影,白黎几乎没看见它长什么样子,便被含入腥臭的口中,带着往广场出跑。
——原是云月玺嫌玄武宗弟子动作太慢,派她座下的凶兽翻屋越宅左奔右突往思过牢,把白黎给抓出来。
凶兽浑身的毛威风凛凛,毛尖发亮,一口将白黎吐在广场上,白黎周身都是口水,她只觉腐臭难闻,干呕几声,肚肠里又无东西可吐。
“好久不见。”云月玺仍站在云上,墨发飞扬,手中长剑比天光还亮。
白黎见到云月玺的瞬间,几乎抖成筛糠:“你……你别想对我动手,玄武宗诸位长老都在呢,师尊也在呢,你杀不了我。”
云月玺好整以暇,左手轻抬,谁都没有看清她怎么出剑的,一道劲风便冲刺到白黎面门,她以为自己要毁容了,还未来得及“啊呀”一声,便扯开嗓子嘶吼起来。
她的手……被沿着肩膀,愣生生砍了一臂下来。
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白黎满脸苍白,眼角已是红色,她看着自己的断手,眼泪流了满脸——云月玺故意的,因为她说她杀不了她,所以故意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砍掉自己一手臂。
她痛得几欲昏厥,却听云月玺道:“真刀真枪果然比搬弄口舌来得痛快。”
白黎这样搬弄是非,借力打力者,云月玺向来看不起,她连制衡之道都不会,只会一味使坏。若非云月玺要因势查探魔族原委,早就让她死在她自己的阴谋之下。
她现在俯瞰白黎,确定白黎就是魔仆之一。而且,有一个有趣的现象,白黎现在体内的魔气越发浓郁,力量也在攀升,但是她自己却好像不知道。
云月玺懂了,魔仆也需要刺激,才能彻底得到魔的力量。
她打定主意,从云端飘然而下,落到白黎面前,雪白的剑尖中心蜿蜒着血色,此刻正森森地挑起白黎的下巴:“你过往的巧言令色,此刻去了哪儿?”
“既然说不出话来,那便别说了。”她面无表情,眸色森冷,剑尖不知如何颤动,白黎那一口洁白的牙齿,便渐渐脱落,她咳出血,也连带着咳出牙齿。
玄武宗的人看着,这时是真的确信,云月玺已然堕落成魔,这样残忍的手段,她居然也使得出来。
她可是生生地敲碎了白黎满口牙齿。
白黎痛得快晕了,云月玺左手一拂,给她加了个清醒咒。她要让她生受这折磨。
云月玺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她要让白黎彻底变为魔仆,却也不愿天长日久地逼迫,直接采用这等手段。
还差一点。
云月玺清醒地判断,紧接着,她左手往白黎额上一盖,上古魔族可操控感情、意念,因而,云月玺稍加变化,就能彻底将白黎的记忆公布于众。
“啊——”白黎大吼一声。
玄武宗的其余人却看着半空之中的影像,神色不明,云月玺的手沾了些血,她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干净,道:“白黎的审判,本尊懒得说,诸位自己看,看完,本尊再送她上路。”
这空中的影像不是别的,正是那日白黎和清虚真君偷情,不料被云月玺和张习看到,白黎如何蛊惑清虚真君杀人灭口,清虚真君如何痛下杀手,之后又是如何陷害云月玺杀人的事,全被人所看到。
自始至终,云月玺都非常平静,她甚至也在看那段记忆,抱膝极洒脱,看不出一点伤感之状。
“弟子和师尊偷情?”玄武宗内其余宗门的高层道,“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若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倒也就罢了,甚至于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也便罢了,但因此瞒天过海,杀人灭口之后污蔑其余弟子,这……”
大泽皇后更是泣不成声,因着这两人的奸情,他们就要害云儿。若非如此,云儿怎能成魔?
大泽皇后道:“宗主,你宗门出了这样寡鲜廉耻之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云中子长叹一声:“宗门不幸,若非今日云尊主不处理,本君也会按宗规处置,将二人压入无极山下三千年。”
白黎头脑发晕,她的秘密被众人看到了?
“淫妇……”
“奸夫……”
这样羞辱的词汇充斥在白黎耳朵边上,她不敢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她通奸的事?师尊如父,这样的丑闻便是不伦。
她开始发抖,可惜说不出话来。
云月玺瞧见了,俯身在她耳边,言语微轻:“你别怕,这儿只有玄武宗的人和少数别宗的人,事态没有扩大到天下人都知道的地步。”
不等白黎放松,云月玺便道:“不过,一传十十传百,你的风流韵事,总会口口相传、人尽皆知,本尊也会帮你,将你这段记忆多多宣扬。”
“啊——”白黎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她体内的魔意已经全然突破,眼睛赤红,周身力量层层攀涨。
这副情态,就和云月玺在原身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当时白黎明明力量极弱,却像是被打通了窍门,杀了碧云峰上所有弟子。想想,那就是成了魔仆的力量。
白黎发丝被风卷起,此时秀气的脸上充满戾气。
玄武宗人见她身上魔气昭昭,慌道:“她成魔了!”
白黎红着眼,她恨世道不公,凭什么对方被落在乾罗秘境也没死,凭什么她之前软弱可欺,成魔后如此心狠手辣?
白黎仰天长啸,抽出储物袋里的长鞭,便要大开杀戒。
不等白黎如何发狂,云月玺能把她刺激成魔仆,就有法子把她制服。魔仆的魔气和上古魔族、普通魔族都有所不同。
白黎拿起长鞭,想要冲进人堆里屠杀,云月玺一剑从她琵琶骨穿过去,白黎却像是无知无觉,她仍要冲进人堆里,云月玺将手一放,长剑愣生生将白黎当作一柄墙似地穿过去,又再度折返,刺往白黎右边的琵琶骨,这一剑,将白黎从外边愣生生推往云月玺的方向。
长剑势不可挡,云月玺眸色森冷,一袭黑衣立于白黎身后,白黎被长剑控制着朝云月玺跌来。
她跌入云月玺的怀抱,一身的血染到云月玺的黑衣上,半点显不出来。
云月玺的手绕过去,握住剑柄,远远望去,竟然像是她环住白黎一般。
她握住剑柄,那手生得白璧无瑕:“你不是要杀人?怎么又往本尊这儿跑?”
她这话说得冰冷而轻,同她轻缓语气相对应的,是她慢慢抽出自己的剑,让白黎充分享受到痛苦。
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清虚真君,消失了。
云月玺此次前来玄武宗,她大刀阔斧地打上宗门,施以强压,让玄武宗后防空虚,而慕昭则潜入宗门,寻清虚真君。
云月玺和慕昭两人出乾罗秘境前合计过,白黎在未来,明明已经堕魔,得到力量,又为什么还会让时光逆转?
绝不可能是白黎不满足于那力量,否则,白黎的记忆不会出问题。是其他人有所不满。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白黎没有主观成魔仆的意愿,那么,哪怕是在曾经那世,白黎变成魔仆也是被人逼迫打击而成,这人是谁呢?
云月玺和慕昭同时想到一个人:清虚真君
第一,清虚真君同白黎关系最近,第二,云月玺那日在乾罗秘境看到的问心幻境之中,白黎刺伤了原身后,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清虚真君。
这个迂腐仁义的真君,会是魔仆吗?
云月玺环住白黎,她离白黎离得越近,就越能分辨白黎身上的魔气。云月玺的魔域能覆盖连绵的青山,她在找和白黎相似的魔气。
但是这样的程度还不够,白黎还不够愤怒,魔气不够明显。
云月玺思及此,她剑上忽生出霸道的魔气,将白黎灼烧得痛不欲生,云月玺就像是一个稳定可靠的情人那样,靠近白黎,在她耳边道:“昔日你总说本尊要成魔,以此作为攻击本尊的借口,现在本尊成魔了,没了仁心对待你,你不过是本尊座下一条狗。”
“本尊掌天下魔道杀伐,你是魔,你的生死由本尊决定。”
白黎好恨,她成了魔,要被云月玺杀,不成魔,也要被云月玺杀,她真的就是云月玺眼中的蝼蚁?
这下,白黎心中的魔意被彻底激发出来。
云月玺根据这么强烈的魔意,同时锁定另一处差不多的气息——
她现在要立即前往那气息所在之处,当即不再停留,把长剑抽回来,若羽化飞升般,转瞬消失在原地。
末了,一拂袖,白黎只觉扑面而来一股强劲的力道,登时,她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灰飞烟灭,身死道消。
魔仆之一已经死了。
整个玄武宗有类似气息的只有最后一人了,他死了的话,那些围绕着魔主力量的阴谋,也就消失殆尽。
云月玺疾速而行,黑云开道,她定好方位,发现底下一个夺命奔逃的男人之后,便要俯奔而下,直取黄龙。
云月玺的剑冲破重重空气阻力,眼见着要刺到清虚真君的脖子上,清虚真君的前面,也倏然见出现一人。
那人面冷如雪,青丝如瀑,周身都透着一股子冷冽的味道,就连那张本给人温柔印象的脸,也变得清俊无匹。
这人长得浑然似仙,像是偌大青山内幻化出来的一个山君。
慕昭和云月玺同时追捕到清虚真君,二人此时都敢确定,幕后真凶就是清虚真君。
否则,他怎么会一察觉到上古魔族的魔意就跑?
云月玺的剑尖抵住清虚脖子:“师尊的消息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