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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Chapter 62

“如果你成功,我把整栋楼送给你作为贺礼,你不要嫌寒酸。如果……我会帮你供养一生,就这样说定,如今你听我的。”

苏绮泪流不止,“Childe,真的多谢你,对不住……”

她为伤害到他与他的父亲道歉,不为伤害温至臻道歉。

温谦良看楼下有条不紊整理物品的菲佣,表情并不轻松,还是发出笑声。

故作无谓地问她:“明天中午,你来送我吗?”

明知道她会拒绝,或者说没法出现,他自问自答,不让尴尬的氛围多持续一秒。

“没关系,妈咪见到你没法讲,而且dy临时与我们同行,她要赴美探住院姑婆,人多口杂,我不误你。”

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苏绮不确定那瞬间心里的感觉算不算吃味。Childe身边总是要出现下一位女士,她拒绝了他,自然不能要求他守身如玉终身戒色。

他应该还爱她吧?截止到电话挂断的那一秒。

有一缕声音语气奄尖:“谁知道呢?”

曾经Pearl因为自尊心受挫,敏感地在Childe身上发泄压抑,讲出口许多气话。

偏偏Childe每次被她气走还是会心疼,揉碎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穿睡衣踩拖鞋回来找她,啼哭争吵交杂,最后搂在一起重归于好。

她对于那些话至今仍旧追悔莫及、追悔莫及。

温谦良作为温开麟爵士唯一单传的男孙,从小成绩优异,处处超于旁人,又生性温和,彻头彻尾的好好绅士。

二十年唯独红过那么几次脸就是与苏宝珍吵架。

她讲伤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把他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势力名媛少爷混为一谈,言语之间充满不屑。

忘记是第几次,他独自恼火时,匣子里跑出恶魔,勾引他一步踏错。

明明说只是恐吓苏家,逼苏世谨让出船路,借此打压苏家势力,同样熄灭宝珍高傲气焰。

而且还可以推动温氏发展、平衡恋人双方势力,虽然铤而走险,却也一举多得。

没想到情人前一天还在一起看电影,第二天苏家四口被绑、踪迹不明。他第一次与父亲产生争执、冷战、反抗、被关,直到苏家出事消息传出,悔恨终生。

……

温谦良最后走进机场,临行前在路边吸一支烟。除了烟蒂丢进垃圾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精致信函,同样随手扔掉。

那瞬间温谦良十分怅然,好像确定这一生再也不会与她见面——而最后一面则是她坐在车子里朝着他撞过来,这个“道别”缺乏体面。

机场外,庇理罗士女中两名Miss带领一群女学生出现在视线中,她们即将远赴澳洲参加国际音乐会。

其中两个穿白衬衫蓝长裙、脚踩圆头皮鞋的调皮女仔暂时脱离队伍,跑到垃圾桶旁捡起那封无意落在地上的信。

随后悄悄回归,小声低语:“刚刚那位持文明棍的先生粗心掉落呀,他好有气派,一定是贵族!”

“痴女,他故意丢掉。本港开埠一百五十年,真正的贵族少之又少,你当随便就能遇到?”

“可是他真的好hansome,一个侧影就足够。”

“再hansome有什么用,可惜是位跛佬,拿好你的琴啦。”

“珊妮,你好刻薄……”

温谦良乘坐的那架飞机起飞时,苏绮人在花墟道。

货比三家,她要选最鲜的一株桃花送唐太作新年插瓶,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才想起来旺角花墟距离启德机场超出可以看见飞机的范围。

或许她此时应该去观塘的那间西饼屋,还有可能目送Childe离港。

再度低头,瞥到脚边水桶里刚醒好的芍药,已经绽放过度。

芍药,别称“将离草”,花语——依依惜别。

桃花招情债,于年轻男女来说并不适宜,更忌床头摆放。

一株桃花赠唐太、两支腊梅与阿诗分、一捧芍药安床头,叮嘱司机轻手,她无心再逛,决定即刻返家——北仔老豆旧病复发、自杀未遂,他寸步不离地照料,苏绮准他无限期带薪休假。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小雨,苏绮看着雾雨朦胧的街景目光沉沉,好像一场风沙终于告一段落,天降甘霖冲刷铅尘,谁也不知道——雨势滂沱连绵,江海潮涨水漫,凛冬将尽。

电台无情的女声播报雨情通告,司机说道:“阿嫂时间把握刚好,再晚就淋成落汤鸡,允哥该心疼你。”

苏绮一笑了之。

飞机上,安琪与珊妮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脑袋凑到一起。

“偷看是否不够光明,珊妮?”

“傻女,他已经丢弃掉,又如何知道?”

“对哦……”

质感高级的卡纸,看起来像是一场邀约,字迹隽秀,力透纸背,与安琪刚刚看到那位文明棍先生好相衬。

My Precious Pearl,

深夜提笔,仍旧怀着多年不变的情意。其实离开香港五年,我始终保持写信给你,有时诉说惦念,有时满篇忏悔,最后被妈咪带到龛场,一把火烧下去,居然要被Coral看光。

91年我在LA独自看Leslie的《纵横四海》,他在里面讲“一刹那的光辉并不代表永恒”。我想,如果过错也能像光辉一样短暂、稍纵即逝,该有多好?

讲笑而已。

我还是想把二十岁的我们归结为互有过错。只不过你是天使降临凡间的呷呷哭泣,而我切实地做过恶魔,终生都不确定能否获得宽恕重新做一名好人。

好想听你讲一句原谅我,可我只能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

爱人这门课程我探索十年仍旧未能学成,唯一确信的准条则是我只钟意过你一人,(此处“过”字太瘦,后加进去概率极大。)至今仍旧不知该如何去开始一段新感情。

曾经约好21岁那年元旦要到寺庙初诣,听闻你与姊妹一同前往,苦学的日语在多年以后用到也好,而我难免对承诺失约,万分抱歉。

每次给你写信,总是越讲越多,最后我还是妄想,既然你肯为我到机场送别,看在这份情意上厚颜无耻地讲:如果有一天改变心意,不要忘记联络我。

Pearl,

Childe

珊妮先一步看完,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摘掉笔帽,很干脆地在后面加上一句“I LOVE YOU”。

安琪拍她手臂阻止,“你乱写什么,信都被你毁掉!”

珊妮强忍住骂她“蠢”的意头,“你没看到Pearl后面是一枚逗号?我帮他写出来而已。”

“可你怎么知道他要写I love you?”

“痴线,你看不出来这位Childe仍旧钟意Pearl?他通篇都在表达这一句。”

“这不是一封道歉信?或许sorry更恰当。我爱你太老土了。”

“你懂什么,‘我爱你’是世界上唯一一句兼具土气、浪漫、真挚、歉疚、承诺、道别……等等等等含义的话语。”

“珊妮,你懂好多。只是,你的字实在太丑啦。”

“……我已经每晚都在写penmanship,你作为老友,应该鼓励我。”

“等从澳洲回来,我们去找Pearl,把信送还给她。”

“……全港六百万人,Pearl没有一万,少说也有五千,Miss Angel,现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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