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板也是我老板啊……先走了,等这部戏杀青再来找你们。”
阿诗送上祝福,“就怕你这部戏大爆,再见你至少也要在Grand Hyatt,Miss康别忘收留我睡一晚。”
苏绮低笑,没说什么,默默同她挥手作别。康嘉茵留下一句“承你吉言”,跟那位司机走远。
阿诗后知后觉,“她老板这么晚找她做什么?谈剧本?演员好敬业呀,本港影业势必大兴。”
苏绮酒喝太急,此刻头有点昏,她点了支烟,强迫自己去想刚刚那位司机在哪里见过,心不在焉地应和阿诗。
没等想起来,南街又有新来客,是同样许久不见的旭仔。
冒出领口一寸的文身,同他这个人一样,钟意出头。这么久没见过他,苏绮总觉得他眉眼里的乖戾更甚,而唯一能制服住他的那位靓女又已经离开。
苏绮主动讲:“KK刚走不久。”
他双眸之中闪过狠色,“自己走?”
苏绮摇头,“老板接走,穿西装打领带的司机。”
她看着面前这位身形纤瘦的后生仔,忽然灵光乍现,想起来刚刚那位司机是谁。
旭仔要走,苏绮把人叫住,随口问:“你们两个拍拖中?”
阿诗在桌子下面拉她衫尾,苏绮装作没察觉,旭仔冷冷瞥她一眼,不做回答,转身离开。
人走之后阿诗才张口,“一看他就钟意新扎师妹,可新扎师妹又没告知他,叫他扑空,单相思啦。”
苏绮觉得言之有理,不在意地笑了笑。
阿诗又说:“新扎师妹讲他以前做过姑爷仔,还帮大耳窿收过账,年纪不大,做的衰事倒是不少,我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讲。”
提起伤心事滔滔不绝,“我刚来香港时就被姑爷仔骗光啊,单对单,对付痴情女的套路,幸好我没上当。”
苏绮陈述事实:“然后你心甘情愿出来卖。”
“不一样嘛,阿绮。我为我自己。”
苏绮点头,“我准备同唐允讲,接下来还是做些事,到时候叫你一起。”
阿诗摆摆手,“我免费帮衬你没得说啦,不需要你给我好处,太子爷没有义务提携你姊妹。”
知道她只是怕她受制于人处境艰难,苏绮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没再多说。
同月,苏世谱妻子苏太携一儿一女召开记者会,严正声明与苏世谱脱离关系。人都已经不在,场面又彻底撕裂难看,任谁在九泉之下也难安。
唐允则点明,这位苏太是为了自保,否则大有可能发生灭门惨案。
夏天到来之时,杀害苏世谱的凶手仍未落网,坊间众说纷纭疑似职业杀手作案。久而久之,群众对于此事的关注度逐渐降低。
苏绮收到钟亦琛消息,苏世谨当时已经有松口势态,没想到对方直接杀人灭口。他的妻小显然不知其中细节,当事人已经身死,案件便草草了结,无法进一步深挖。
这次她倒是没有听到肥番死讯时那样反应夸张,或许是因为肥番本应当死,却什么都还没说就离奇自杀;而苏世谱尚且罪不当死,这样的发展算作意外收获。
钟亦琛又问她当时还有没有拿到别的物证,苏绮想到仍旧藏在舆楼的那盒菲林,小小地编了个谎话。
“没有了。温家人谨慎,我只来得及拍下这一份文件。”
“OK。”他倒是没太在意,“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出入弘隽。”
“还在努力中,如果能进弘隽,做事会方便许多。”
她在试图说服唐允,准许自己进弘隽工作。
“那祝你成功,保持联络。”
“保持联络。”
芒种,唐家的新动向莫过于——唐协亭请了一位资历深厚、归隐多年的风水大师出山,亲自为他挑选龙脉福地,行种生基仪式。
事情进展了多久苏绮不知,毕竟选穴这一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她平时常与唐太见面,唐太却一点也没透露。
唐太说:“虽然是阴宅阳用的事,但到底落在阴字上,你现在已经离开庙街,不做风水生意,我劝你今后也不要再碰阴宅。”
苏绮一颗心沉下去,她如今身份转变,已经不再是唐太信任的风水师父、庙街仙姑,她是她儿子的女友。
“其实我以前只是帮人……”
唐太按她的手,又似按下她的话,“亭哥讲他最旺的就是这几年,阿允还是年轻,或许做Daddy之后才能做弘隽话事人。种生基求的是催财催丁呀,他老豆再旺七年,你给唐家添个男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她还是耿耿于怀那个所谓的仔。
苏绮一张脸木然,胡乱回应:“他如今已非弘社唐允,我出身配不上唐家。”
唐太意味深长地笑:“我不在意,同你也算投缘,再加上阿允从未这样钟意过一个人,我只想他顺心。”
听到唐太讲“钟意”二字,苏绮忍不住脸红,后来她再说什么同唐允关系缓和的小事,把细节放到最大化,苏绮没认真听。
满脑子都在想本港龙脉、风水福地,怎么能让唐协亭顺利种下生基?怎么能让他吸食天地灵气再旺七年?她一定要去破坏,即便逆天遭遇雷殛也在所不惜。
几日之后的一个冷雨夜,恰好赶上月初九号,弘社码头到货。唐允为了稳妥起见,冒大雨亲临。
台风季已到,苏绮在家中看着硕大的雨滴拍打座地玻璃窗,雷闪不断,一张脸平静又沉重。
敷衍着挂断唐允的电话后回到卧室换衣服,好像登山打扮,穿的是一件唐允冷落许久的外套。
雨伞被吹到变形,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她一路小心,好像神秘出行的雨夜屠夫,在街口上了一辆二手皮卡。
钥匙就插在上面等待启动,是她昨天看过天气预报后托钟亦琛帮忙准备。
车头照射出一缕微弱的灯,好像重回两年前开一部五十铃远赴大屿山——今天的路程更艰险,天色好晚。
这次去的是扯旗山,全港龙脉源头,她算出了几个吉位,再结合生机福地该有的龙咽,适合的穴位所剩无几。
唐协亭自觉旺年要过,来不及去内地,两广地区福地更多,可他时间预算不够宽裕,才选在了扯旗山。
苏绮拿一把便利的铁铲,站在写着“唐协亭生基福地”的石碑前犹豫不过两秒就果断动手,她时间不多,动作要快。
落雨后的泥土又沉又泞,她抱着满腔的怨念支撑,咒骂唐协亭享非分之福,翻乱这座生坟,挖出盛装生基的玉坛。
坛子打开,里面不论是符咒、公仔、石棺、衣物,或许还有指甲头发,通通一股脑倒在土坑里,再把坛子丢回去。
她稍做喘息,打算歇过一分钟就重新填土。
雷电交加之中,目之所及的夜色都挂着诡吊色彩,好像地表随时都会钻出吃人罗刹。
苏绮一颗心扑通乱跳就没歇过,她怕身后无声出现一位在逃已久的通缉犯,从自己后胸□□进一刀,她直接送命。
抑或是把她掳走,先奸后杀,这种雨夜最适合填埋尸体,说不定要和唐协亭的生基葬在一起。
雨水打湿整张脸,她胡乱擦了两下,雷声还在阵阵作响,下意识想要回身看一眼,看一眼才安心。
慢动作地回头,苏绮浑身泛起鸡皮,心跳骤停几秒——阴暗湿冷的山地、刨开的生坟之间,猝然发出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