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农历年初一,唐允为祭祖仪式忙得团团转,苏绮没收到他的电话,轻松许多。
直到一三五频率的响铃声把她惊扰,轻松不长久,慎重接通。
钟亦琛语气轻飘:“恭喜,毒品调查科临时出警,邝Sir赚开门红,肥番被捕。”
苏绮随意地笑,“师兄,太过谨慎容易错失良机。”
钟亦琛不置可否,“分享好消息而已,新年快乐,没有事就可以收线。”
苏绮忽然想到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撬开肥番嘴巴的切入点。”
“我学过谈判与审问技巧,你要临时授课?”
“不是授课,是血泪结成的阅历经验。”
“听听看。”
“87年尾,城门水塘,只需同他讲‘当年的尾巴没有收干净’,他自然心虚。”
当初肥番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还杀了几位共同追捕她的小弟,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忘。
钟亦琛问:“会不会暴露你?”
“我不会出面。他手上有四条人命,还有目击证人从城门水塘爬出来,只要他张口,就算不把唐协亭咬死,也能咬掉几块肉。”
钟亦琛在心里盘算可行性,通话不宜太长,约定有消息会通知她,电话挂断。
下午,阴。
苏绮先开回到清风街,换一部低调的车再前往南山,最终目的地是温谦良住处。
她一路谨慎关注后视镜,确定没有人跟踪,心里总觉得不太真切,原本担心唐允是否会突然从背后出现的忧虑也逐渐放下。
温谦良衬衫外面套一件针织毛衣,满目温柔,撑在阳台扶手处向下望。苏绮一下车,抬头就看到楼上的人,戴了副细边眼镜,看样子刚忙完。
他亲自下楼迎接她的时候眼镜已经摘了下去,苏绮说道:“你还是不钟意戴眼镜,这样下去视力会更差。”
温谦良不在意地笑笑,递到她手里一杯温水,苏绮冰凉的手染上热度,“这些年倒是没严重,只有阴天才需要戴,刚刚为了看清你。”
“那你可一定要记得,否则被车子撞都看不清凶手。”
温谦良笑意更深,忍不住伸手轻敲她额头,好温柔,比唐允总是不分轻重地作弄她不知温柔多少倍。
“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你讲些好话。”
两人一起上了楼,在温谦良书房,刚刚他就是站在这里的阳台等她,桌面有些散乱,显然没来得及收拾。
他看起来并不防她。
苏绮表现出毫不关注的样子,略过办公桌走向椅子后面的书架。
温谦良端起桌上的热茶,站在她旁边,指着面前架子摆着的一张相片,笑着说:“还记得这张?十八岁那年,王家办的酒会,你百般不愿地陪我同去。”
苏绮当然记得,“你非要我同你跳舞,在我身边好久,摄影师才过来拍。”
“虽然没拍到你整张脸,可我好钟意这张,报社选中发表之前问过我,我当然同意。”
“我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我们还吵架。”
温谦良揽住她肩膀,沉浸在过去之中,目光微怔。
苏绮拿起精美装裱的相框,她还记得自己当天穿了一身白色礼服,低调又张扬的拖地裙摆,坐在椅子上始终不愿动;Childe穿黑色燕尾服,脖间打着蝴蝶领结,弯腰撑在她椅背上,绅士而谦卑。
“他们讲你是‘紧张小姐’,你便在家里撕报纸,Uncle连忙call我去救火,苏家大小姐果然脾气不小。”
苏绮强撑了个笑,带着些苦涩。
“我不钟意这些场合,还不是你推不掉。”
目光扫视别的相框,她记得这里曾经还有温家三口的全家福,如今只剩下苏宝珍与温谦良的合照,满目沧海难为水。
温谦良说:“这里一点都没变。”
苏绮喃喃重复,“一点都没变……”
一幢承载了太多回忆的房子。
曾经两个人从楼下闹到楼上,每一间屋子都写下过故事,少年少女懵懂地触碰与试探,好纯好真的一段初恋。
苏绮靠在桌沿,低头默默饮一口热水,好像这样的温度能把眼角的泪液蒸腾,佯装对于旧情毫不追悼、毫无感触。
只要无情,就不会受伤。
温谦良在不远处开保险柜,苏绮趁他背对自己,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文件,看起来名头都是菲律宾那边的生意,没什么异常。
如果真有异常,他也绝不会展示出来。
Childe的保险柜密码会是什么呢?她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温谦良拿着份文件走近,递给若有所思的苏绮,她放下杯子接过,表情不解。
温谦良朝她一笑,伸手按在她肩头安抚,示意苏绮打开来看。
“小小一份礼物,送给Pearl。”
苏绮刚刚险些以为他要从里面拿出一枚粉钻戒指,幸好不是。
但拜唐允所赐,如今的她绝不会认为文件袋里装着的会是什么轻松内容,拆开的手很是迟缓。
直到看见封面,苏绮愣在原地,心跳控制不住。
温谦良说:“Uncle的第一间公司,Daddy收购后始终搁置,去年我要到了自己名下,如今送给你。”
“产业大多早已归到温氏,还有几间工厂自主运作,资产约四五十万,你先收下,好不好?”
“如今Daddy与唐家已经断绝合作,相同利益上的竞争少不了矛盾,你把复仇的事情交给我,乖乖去美国,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去找你。”
“Pearl,promise me.”
苏绮盯着“琼华有限公司转让协议书”一排字,心事重重。
琼华,是妈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