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隽……
反复回味唐太刚刚严肃的神情,好像决定动手脚做坏事的时候总是那样多疑,更偏向于劝诫自己不要做,劝也不听,还是想做。
北仔看她蹲在原地发呆,叫了两声也不应,便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看向外面。
苏绮又突然走到桌旁,拿了铜钱分别给龙七和肥番卜卦,龙七乾为天——困龙得水,肥番却是天雷无妄——鸟被牢笼,吉凶昭然。
坐在桌前走神,重卦不测,如果想让肥番出事,就不要如实讲给唐太,只要把这两卦卦辞调换就好,不算麻烦。
可如果选肥番去,就证明这批货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那她在唐太这里的信任岂不是要打折扣?为了个肥番值不值得?
随手把卦辞记下,她特地没有写肥番与龙七的名字,塞到手袋里,心里尚未定夺到底是否如实汇报。
中午同阿诗一起吃饭谈天,她讲自己年三十去西贡探望姑婆,当夜就会回来,阿诗约她一起食消夜度除夕,明明还将近一个月的事情早早就决定好,也不知是否会按照期望进展。
下午苏绮催北仔回家照顾老豆,她独自揸车前往九龙塘仓库——接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子爷。
等他听完手下人汇报、又吩咐了一些事下去,天已经将要黑彻底。阿正搭顺风车到砵兰街,苏绮知道他又去鬼混,没忍住白了一眼。
唐允在副驾驶把一切照收眼中,无声降下车窗点一支烟,知会苏绮:“过红磡隧道,回一趟深水湾。”
她随意问:“要睡家里?”
唐允叼着烟歪头看她,笑得有些邪,“不方便,你叫那么大声,我怕不相干的人听到。”
苏绮双颊发烫,攥住方向盘的手臂有些用力,目不斜视地盯着路况,低声骂他“没脸没皮”。
唐允伸过手掐她脸颊,仿佛调戏良家的纨绔,或者说他是流氓更精准。
“到底回去做什么,我问都不可以?”
唐允明显故意撩她,老实回答:“找我老豆拿资料,拿完就走,OK?”
苏绮说:“不如吃过再走,我不想回去煮饭。”
唐允笑意更浓,“你好节俭啊,仙姑。”
将要到达唐家别墅时,车子里播放电台,夜色霓虹之中车道一切如常,好像拨雾见月。
气氛轻松之中苏绮问道:“你知不知你阿妈今天找我什么事?”
唐允早晨一见唐太到来就躲去阳台食烟,自然错过他们两个谈话,满不在意地摇摇头。
苏绮说:“我只是随口问,你可以选择不答,除夕夜西贡码头要到什么货?”
唐允看她神色认真,语气仍旧写着不正经,好像嘲她太过紧张。
“问这些做什么,又不要你去帮弘社接货。”
“你阿妈找我算卦啊,选肥番还是龙七。”
“随便给她选一位就好。”
她后知后觉地抓住那句“帮弘社接货”,问道:“不是弘隽的货?”
“谁给你讲弘隽的货,弘隽的货怎么可能到西贡码头,十箱软毒,你不是想肥番死,那就让肥番去。”
软毒,软性毒丨品,在他们眼里好像小朋友的玩具。
“除夕夜会出问题?”
唐允闷笑,“你不要讲这种话衰我,走货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只是讲假设,看他命数。”
苏绮表情更加严肃,一边要开车,一边还要从头捋顺,到底该如何同唐太讲,怎样做决定,脑袋里更乱。
唐允看她这幅样子就觉得好笑,凉飕飕地开口。
“你一张脸在发黑,好像印度阿三。”
她不理,唐允继续说。
“胆小鬼,又在怕?”
她咬牙开口,好像真的恐惧害怕,“我哪里知道是这样一批货,等下怎么与你阿妈讲,一旦出事要我连坐……”
唐允见状语气沉了下来,“是你非要问,有什么好问,卦怎样算就怎样讲给她,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现在怎样做?”苏绮问她。
问到唐允心坎,更让她深信:男人都不免恶俗,渴望被依靠、渴望展现自己能力,他们巴不得女人永远柔弱、永远无知,这样才能达到掌控目的。
眼下唐允不就舒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两下她的头,看着苏绮小心着把车开入车库,像书院里的好好学生,她上学时一定很乖,老实温书的优等生。
“照实讲给她你卜的卦,其他莫提。”
苏绮点头应承,提起手袋与他一起下车。
五分钟后,唐允跟着唐协亭一起进了楼上书房,菲佣于厨房忙碌,苏绮与唐太在阳台饮一杯养生晚茶,尚且悠然。
她低声开口:“龙七乾为天卦,是吉;肥番天雷无妄卦,大凶。”
递过去那张记着卦辞的纸条给唐太,唐太扫一眼,神色没什么异常。
苏绮观察细致,娓娓补上一句:“可阿允讲,这批软毒来得棘手,不知怎么回事,我心里总是不安,好怕出什么差池。”
唐太脸色立刻沉下来,喃喃低语:“软毒?”
……
那张纸条被撕碎,贵妇阔太的手亲自丢在茶盏里,与枸杞银耳一起漂浮,很快被菲佣撤下去倒干净,手脚麻利清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