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就见不远处腾升起一条黑龙,遮天蔽日,气势如虹,它呼啸着乘云而去,叫小师弟看傻了眼。
“知道了吧。”
过来人师兄高深莫测道,“什么是比老虎还可怕的存在。”
山下的女人真的很恐怖,嘤嘤嘤。
没人管秦南直接趴趴走,横竖原形还飞得快。她顺着对方的指引,一路向西,日行数千里,几日后终于瞧见了传说中的伽蓝寺。
说是寺庙,其实更接近一个城市。
数百座寺庙汇聚于此,梵音不绝,其上瑞气千条,其下流水潺潺,偶闻呦呦鹿鸣,看得出来这群和尚非常重视风景开发。
人文建筑和自然景观的完美结合。
离伽蓝寺数里外,秦南停了下来,化作人形乖乖走路。
恩,来者是客,她要礼貌,不能抢人家房子。
这几日适逢盂兰盆会,山下僧人修士穿梭,笼络不绝。在人间盂兰盆会是用来祭奠亡魂的,到了长元洲,到没那么亡魂,只是思念之情还在,于是每年照常举行,多了不少活动。
进行到密林时,溪边多了具无名人尸,秦南正准备绕过,余光瞧见对方的容貌,眼睛亮了。
这个人好看!
她捡起一根树枝,蹲在边上戳了戳。男人发出一声呻|吟,看上去还是活的。
看在脸的份上,秦南捉起男人一只手,将他从水边拖了出来。
这会已经是入夜,已经看不清来时路,秦南就着这个姿态,将男人一路拖了过来。
她在密林绕了一圈,想了想还是决定原地休息一晚。
歇脚的地方选在了一株榕树下,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树盖下不见多少同伴,唯有几株稀稀拉拉的幼苗,看着也活不长。
秦南一脚踩上,将人安放到树下,用手探了探鼻息。
活着,但快死了。
刚死的也算新鲜,脸还能看。只是这个样子有些麻烦,还要打理。她想了会,还是希望对方能收拾的漂亮点给她看。
那,就给点?
……
周倚镜醒来时依旧眼前一片黑暗,这使得他无法分清黑暗和白天,神识被封后,他与废人无异。
这种令每一个修士疯狂的局面,对周倚镜来说习以为常,他听着耳边吹来的虫鸣,慢慢坐起。
鼻间是潮湿的水汽,还有无法抹去的凉意。
或许,这是一个深夜。
他尝试习惯这片陌生环境。没有习惯的香料,也没有嘈杂的窃窃私语,大约是许久没有这种体会,以致他有些留恋。
不过他没法迷恋太久,背后的疼痛在持续传来,细细密密,触动着神经,使得他下意识手指弯曲。
灼烧感从喉间一直延伸至腹部,如无可挽救之毒,难以消解。
即便习惯了失明,但周倚镜还是生出一种烦躁。
不属于计划内的东西,容易打乱思绪,让他有种失去控制的无力感。
他不喜欢这种意外,比如这次的失误,还有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温热细嫩的手,覆在他额间,拇指在眉心轻轻摩挲,似乎犹豫是否要给予安慰。
“很难受吗?”
是个陌生的女声,清甜糯软,可以想象它的主人也是如此,柔弱的,不堪一击。
周倚镜温顺蜷腿坐着,一只手倚在边上的气根,指尖可以感受到上面的鳞节,剥下后,是树皮的清润。
“姑娘救了我?”
额间那只手收回,主人给了一个回应,过后是物件被翻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递到周倚镜唇边。
“要吗?甜的。”
大抵是女孩的通病,总觉得甜食能治愈伤痛。他接过唇边的糕点,低声说了句谢谢。
密林依旧如此,榕树下被升起一团火,带来些许温暖。秦南做完这一切后,重新上了树,晃着腿看火堆边上的人。
他身上穿的衣服凌乱不堪,袖上绣的仙鹤被污泥侵染,不再高洁,外罩滑落至臂间,鸦青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火光舔舐着他苍白的肌肤,那双眼眸染了一点光,阴郁又脆弱。
真好看。
好看的人秦南总愿意多说几句。
“你有认识的人吗?我们明天就能到伽蓝寺山下。”
秦南问时,周倚镜正从鬓角取下草根,昏迷之后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不过醒来后这一身未干的衣服,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他已经换了姿态重新烤火,前襟的温暖使得背后伤口越发剧烈,周倚镜将手按在膝上,压抑身上的剧痛,从舌尖吐出两字。
“有的。”
他说话沉静自持,好似闲庭信步,如坐家中。浑然忘了自己的情况,以及秦南的态度。
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周倚镜漫不经心想着,救人已经是大恩大德,再让人出手相救,岂不是得寸进尺。
“那就好。”秦南笑着说,“我送你去那吧。”
周倚镜也跟着笑起来,牵动背后的伤,“好。”
此后再无二话,直至天亮,篝火熄灭,清晨的寒意一点点侵入肌肤,周倚镜眨了眨迷茫的眸子,气流的变化,还有落脚声,都告诉周倚镜,他这位好心人准备出发了。
“我算过了,就半天功夫。走吧。”
秦南掏出薄昭送他的红伞,走了几步,发觉周倚镜并未跟上来,她回到周倚镜身边,好奇道。“怎么了?”
周倚镜慢慢弯起嘴角,“姑娘没发现吗?”
他微微扬起脸,即便落拓潦倒,也依旧优雅清贵,清俊的脸映入秦南眼中,一起进入的,还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我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