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去了一楼西侧的小通铺。
小通铺是四人间,每天每人二十个大钱。
云禧过去时,唐大夫正在问巧妹服药后的情况,有没有好转什么的。
巧妹道:“额头不那么疼了,脑袋也清爽了些,眼睛还是一丁点都看不见。”
“如果现在就看见了,我开的就不是药,而是仙丹了。”云禧笑着进了门。
“云娘子来啦。”巧妹赶忙站了起来。
“坐吧,我给你诊诊脉,看看情况。”云禧抬手压了压她的肩膀,“你躺下吧。”
“我扶你。”大汉还算有眼力见,把巧妹接了过去。
云禧这才跟唐有为打招呼,“唐大夫对这位娘子的病情有什么看法吗?”
唐有为道:“这位娘子的病不常见,但云娘子的方子应该是对路的,至于预后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同行相忌。
唐有为八成肯定,两分保留,还算厚道。
云禧在床前坐下,照例问几句,又重新摸了一次脉,两寸依然不清晰,但比昨日强那么一点。
她说道:“时间短,药效不太明显,如果家里不远,可以家去了,四剂用完了再来医馆找我。”
巧妹高兴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当真?”
云禧点点头——他们家里不富裕,在这里住着必定心急如焚,对病体没什么好处。
大汉道:“那太好了,我家就在城外,昨儿婆娘说头疼,我才临时决定在这儿住一宿。”
钱娘子就抹搭他一眼。
大汉有些讪讪,“谁知道她眼睛瞎了跟头痛有关系呢,你让掌柜的把我打碎的东西算算,我把账一并结了。”
大汉混账归混账,但讲理,果然陪了客栈的损失,带着巧妹回家了。
云禧和唐大夫一起出了门。
唐大夫道:“云娘子,昨日抱孩子的公子是你家人吗?”
他听赵大夫说,季昀松外貌出众,衣着华贵,便不得不打听一二。
云禧过了一下脑,“那是我家相公。”尽管早晚要和离,但该合理利用的时候也不用客气。
“哦……”唐有为不知在想什么,路上没再说话,到了瑞宁堂直接进去了。
赵升志在给病患治疗烫伤,王港、齐裕正在往药柜里补充草药。
唐有为没有病人,默默在椅子上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医术专心研读起来。
赵升志送走病人,问道:“怎么样?”
唐有为合上书,“看脉象大差不差,就看药用得如何了。”
赵升志道:“看来真有两下子?”
“何止两下子,三下子都有了,这件事闹这么大,云娘子的第一脚算是踢出去了。另外,人家可不是寡妇,你说的那个公子是她的夫婿。”唐有为托着腮,看向赵升志,“赵大夫,这事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巧?”
“什么意思?哎呀!”赵升志一拍桌子,“还真是,那位爷看着可是不俗。”
二人不再往下聊,面面相觑,要说的话都在眼睛里了。
一家医馆若想站住脚,要么有出名的大夫,要么有上好的药材,要么独此一家。
枯荣堂哪点都不占,可不就得采取点办法嘛!
唐有为道:“估摸着有个不错的老师,找来这么一个病例,替她壮壮声势。”
“可……这样好像有点解释不通啊。”赵升志道,“她男人要是有能耐,她又怎么可能抛头露面,还独自带着孩子呢?”
“嗯……确实解释不通。”唐有为重新拿起医书,“罢了罢了,自家学艺不精,就不琢磨这些了。过几天去看老师,我顺便问问哪位高手收了女徒,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那也好,省得平白得罪了人。”赵升志把桌面上的工具放到王港端来的水盆里,一样一样洗干净,再用抹布仔细擦干水分,规规矩矩地收到皮袋子里。
“卖黑凉粉了啊,黑凉粉。”
“清热凉解暑,口感独特,三文钱一碗,买一碗送一碗啦!”
“脾胃虚寒,闹肚子的不要买。小孩子,不给卖啦。”
“仅此一天,要尝鲜的请早。”
……
唐有为烦躁地放下书本,“这是谁在喊呢,好生聒噪。”
齐裕腿勤,跑出去看了眼,“枯荣堂卖的。”
赵升志有了兴致,“什么是黑凉粉,唐大夫听说过吗?”
“没听过。”唐有为捋了捋胡子,解下荷包数出三文钱,“齐裕你去一趟,买一碗,咱也尝尝。”
齐裕道:“钱您老留着吧,徒弟请了。”
他撒丫子过了马路,很快就端了两小碗回来。
白瓷碗里装了一碗黑色、半透明的小块点心,其间有点点碎冰,隐隐还有蜂蜜的甜香味。
唐有为道:“问清是什么东西了吗?”
齐裕摇摇头,递给他一把小瓷勺,“问了,人家不说。”
赵升志尝了一口,“好吃。”
唐有为见他们都吃了,这才舀起一勺放在嘴里,仔细辨认其中的味道。
除去蜂蜜味,黑色小块有些甘味,再多就没有了。
他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巧妹的病确实复杂,他水平不够,可能开不出太对症的方子,现在居然连个清热解暑的东西都搞不明白了?
唐有为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