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么……”王二奶奶冲着刘玉真远去的背影高喊:“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啊!”
桂枝先是拦着她不让上前,待刘玉真远去后就告一声罪,默不作声地束手站在一边。
“好了!住嘴!”王大太太略不自在,低声训道:“你这嘴上没把门的,说这些陈年旧事做甚?快跟我回去!”
“哎,不是,母亲,”王二奶奶紧走几步追上去,“她还没答应呢……”
一行人远去,后面的话却是听不清了。
“呸!”桂枝啐道:“还是大家女子呢,这般做派,连市井泼妇都比她强些!”
啐完她在地上踱了几步,犹豫了一会儿,一扭头往厨房去了。
“姑娘,”桂枝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朝略有些郁闷趴在桌子上的刘玉真道:“您瞧瞧我在厨房看到了什么,乳鸽呢!”
“酥炸的乳鸽,用香料腌制了一早上,入味得很,您可闻到香味了?据说这只鸽子祖辈还做过信鸽呢,在鸽子里头是顶顶好的,大补!”
刘玉真直起腰,还是有些郁闷地问道:“把她们都赶走了?”
“都撵走了!连那王二郎姑爷也赶走了,一个也没留,”桂枝放下端盘,将那只黄褐色表皮,滋滋冒着热气与油花的酥炸乳鸽摆到桌面上,“瞧瞧这只鸽子,肥得很,肉也鲜嫩您尝尝。”
“还有这梨汤,清热的,配着吃最好了。”
“好香啊!”刘玉真凑近了深吸一口气,“快,拿块棉巾子给我擦手,这酥炸乳鸽得拿着吃才好,唔,真香。”
“哎呀有点烫,”净手后刘玉真撕了一条腿放入口中,鸽子腿很细,皮酥肉嫩连着骨头的那部分皮肉都酥透了,咬上去能发出脆响,很好吃。
“这鸽子可还有?”
“姑娘您是想着午膳也吃这个吗?”桂枝答道:“德叔买了一笼子呢,厨房里还腌着一只,另有三只活蹦乱跳的还没杀。”
刘玉真摇头,“我午膳不吃了,再吃恐嗓子疼,那腌着的那只你们吃吧,上一盅鸽子汤就好。”
“姑爷现在在做什么?”
桂枝给她舀了一小碗梨汤,“姑爷本来要回来的,但刚刚前院又来了一个客人,据说是姑爷的同窗,所以这会儿还在前院呢。”
“那你去前院问问可要留饭?”刘玉真吃完两只腿,又扯下两只小翅膀,翅膀肉更少连尾巴尖那部分的骨头都酥脆了,香得很,“如果要留饭的话就把鸽子汤送过去。”
“那钱贵如今当差了吧?”
“是呢,”桂枝道:“德叔把他带在身边教导,姑爷也同意了,经过这一场大病瘦了好些,不过大夫说不碍事了。”
刘玉真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而后把一整只鸽子吃了大半,梨汤也喝完了。
自从陈世文病愈之后,托他这个未来进士的福,陆陆续续的有人改递帖子为派人上门拜访,毕竟递帖子总是被拒,但在门房坐上几日即使见不到主人家也能和未来官老爷的侍从混个脸熟,日后求上门也便宜。
这些都是没有门路的,有门路有资格的直接就上门来了,还有些直接带了家里小辈来寻求指点,这哪家见,哪家不见也是麻烦。
“我们也该回去了,”看着她对那叠帖子发愁,陈世文道:“除了知府和其他几家要亲自去以外,其他的挑张人多的去露一露脸也就罢了。”
“王家我可是不去的!”刘玉真强调,“要去你就自己去,不对,你也不许去!”王家人这样的做派,她若还上门那就是伸脸过去被人打了,陈世文若是上门了那也是打她的脸。
“你放心,我也不去。”陈世文面有温色,他那日知道了事情经过后也把王二郎请出去了,并吩咐人后头王家送赔礼来也不让进门。
不过王家并没有人来。
“那就好,”刘玉真从一堆帖子里挑挑拣拣,“孙家是要去的,三姐姐和三姐夫在呢,他们两个都来探望过,三姐姐还打发人送了好几次药材来,我们得亲自上门道谢才合礼数。”
“知府家,唔,没听说知府家最近有什么喜事,那就随便挑个日子吧。”
“梅家,梅家是要去的,梅大少爷来看过你两回我们得去道谢,此外周姐姐前些日子生了个儿子,过几日是满月宴,唔,要不就挑了梅家吧?”
“你没全好的时候,为了不带病给她们母子我都还没去瞧过呢,听说那小娃娃胖乎乎的,好玩得紧。”刘玉真拿着一张帖子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说好不好?”
陈世文神情专注,“都依你。”
……
“陈太太,这边请——”知府衙门内院里,一个身着褐色褙子的老嬷嬷来迎接她,“老身是夫人身边的金嬷嬷,夫人正看顾着小少爷呢,脱不开身,特派了老身来迎,您快请进。”
刘玉真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去,“多谢金嬷嬷,小少爷可好?说来惭愧我家老爷前些日子病了,脱不开身不然满月宴那日定是要来的。”
“小少爷好着呢,”金嬷嬷呵呵笑,“自脱了娘胎老爷便做主抱到了夫人屋里来,毕竟是老爷的长子,夫人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话不好答,于是刘玉真也跟着笑。
一进了门,便有轻微的凉风徐来,却是两个冰鉴在角落里摆着,随后屋子的另一边是一个身着半旧褙子,头上带着寥寥两只玉簪子的夫人,她正拿着一个铃铛在逗弄着榻上那胖乎乎的小婴儿。
旁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激动地道:“轩哥儿动了!娘,你看轩哥儿的眼珠子动了!”
“你小时候也是这般,”那夫人声调柔和,“听到这铃铛的声音那眼珠子就转来转去,精神着呢。”
“大姐姐也是这样吗?”那小姑娘又问。
“对,”知府夫人答道:“你们两姐妹都一样。”
“夫人,陈太太过来了。”金嬷嬷轻声道。
于夫人转过头,露出一张平平淡淡的脸,“快请进,”她站了起来,上前了几步,“这就是陈老爷的太太吧,瞧着很面善呢,嬷嬷去把我的好茶取来。”
“妾身刘氏,见过夫人。”于夫人有诰命在身,刘玉真朝她行了一礼。
“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于夫人金氏扶起她,仔细瞧了瞧,笑道:“像,你与你母亲长得像。”
“夫人认识我母亲?”刘玉真惊讶道,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件事,如果她们真的有交情母亲不会不提的。
“我们都在京城长大的,少时见过几次,你母亲那会儿机灵着呢,我们都比不过她,”于夫人请她坐下,“如今好些年未见了,你母亲身子可还好?”
“托福,母亲身子康健。”既然交情不深,刘玉真就礼貌地回答。
“那就好,这身子好了比什么都强,”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招呼她的小女儿过来,“恬姐儿,快过来见过陈太太。”
恬姐儿走过来,端庄地行了一礼。
刘玉真起身避让,也还了一礼,“二姑娘,”示意桂枝取见面礼,“这是前些日子在三姐姐的铺子里瞧见的,好看得紧,二姑娘和小少爷拿去玩吧。”
这是一套花鸟图样的头面和一套适合小孩儿用的文房四宝,头面小巧灵动适合小姑娘戴,文房四宝送陌生小男娃也是寻常妥帖而不出错。
甜姐儿看看母亲,见她同意便伸手接过了,“谢谢陈太太。”
“这是孙二奶奶铺子里头的吧?”于夫人略瞧了瞧,“如今府城里头时兴得很,让你破费了。”
刘玉真道:“一些小玩意罢了,姑娘喜欢就好。”
三人坐一处闲话,于夫人问她,“陈老爷如今可痊愈了?他病了这一场把我家老爷吓了一跳,幸好吉人自有天相,后听闻他渐渐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已大好了,”刘玉真答道:“此前要照顾他,也不好出来走动,还未曾谢过您打发人送来的药材,可帮了大忙。”
她起身,再度谢过。
“有用就好,当不得如此。”于夫人拦住她,“我们女子啊,夫就是天,这天若是塌了那可了不得。”
“您说得是。”刘玉真附和。
闲话几轮,于夫人突问道:“今日听闻你要来,王姨娘高兴得很,她说你们从前是闺中密友,也是许久未见了,你可要见见她?”
刘玉真心道果然来了,脸上却是一怔,疑惑着反问道:“王姨娘?”
“瞧我,”于夫人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忘记和你说她是谁了,就是在你们刘府住过一阵子的王家八姑娘,玉怜,如今她是我们府上的王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