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有多呢,剩了五两二钱我放回匣子里了,另外太太另给了三片薄薄的金叶子,说这玩意少见她手上的还是当年老爷用过的,穷家富路让缝在姑爷的鞋子里头,万一出了事也有得使唤。”
“这我倒是没想到。”刘玉真心念一转,便让桂枝去取了油纸来,一双鞋子缝了一片。
……
临行前的这一日,刘玉真拉着陈世文清点东西。
“出门在外便是衣食住行,你既是跟着商队住是不愁的,我便给你准备了衣物和吃食,先头没想着你要去琼州给你准备的都是厚衣裳,这两件薄的是现赶的,你将就着穿。”
“钱贵那边也让人给送了去,只他是个不开窍的,这些日子除了焖饭和发豆芽别的都没学会,真真气人。”
陈世文在一旁笑望着忙碌的她,“人有所短,他忠心便成了。”
刘玉真闷闷的,“这些厚衣裳都放箱子里头了,天冷了你记得拿出来穿,夜里冷了也拿出来盖在被子上头,若是没被子,没有被子……”
陈世文博听着她都要更咽了忙打断道:“有被子有被子,我们都在马车上呢,风吹不到雨淋不湿的。”
刘玉真不理他,眨几下眼睛继续说道:“至于干粮,现在不过十月,天不冷,那些馒头大饼现在准备了也吃不到那时候,我就没让做。这里有一些奶粉还有红糖你每天冲一杯吃。”
“米面重,且在外头也能买我便不给你准备了,我让人把庄子上做好的二十斤鱼面都拉了来,再有五斤面饼子,都是好收拾的,没有客栈的地方你就抓两把放水里煮,再配上这几袋子切好的干菜干蘑菇也能吃上许久。”
“煮水的铜炉我也给你放里头了,在外头水要煮开了再喝。”
“再有这十斤干肉肠,是用上好的猪肉灌的,烤得干干的,你用锅子煮米饭的时候放里头便是一道好菜。”
“还给你备了一大袋子的蜜汁猪肉脯,一坛子现吃的腌菜,几罐酱,几匣子点心,你在路上口淡了便拿出来吃,这都是以前我在家里头常吃的,送人也使得。”
“还给你准备了两双布鞋一双皮靴,只这双皮靴是用皮子刷了桐油做的,雨天也不怕。寒从足底生,我听说南方多阴雨你要多注意身子骨。”
说了这么多刘玉真眼眶都红了,强忍着泪意道:“出门在外,这些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这些药丸子还有我在你的鞋里缝了几片金叶子,衣裳里放了一张千两的银票和三张百两的。”
“一大家子都靠着你呢,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两天陈世文博一直很高兴,看着她忙成陀螺的时候甚至会笑出声来遭她白眼,他过目不忘但她刚刚的一样样叮嘱却没记在心上——一直都在忙着记她的模样呢,但这会儿却是笑不出来了,手指有些颤抖地抹去她的泪珠,哑声道:“莫哭,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地回来。”
刘玉真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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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的离别,都能让离别双方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陈世文二十三年的时光里经历了许许多多次的离别,少时有一段时日离家在县城住着,一旬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他娘都会早起走一个时辰的山路,割几两肉家来炖给他吃,待他走时又依依不舍地一路送到村口。
长大成亲后离家求学,三月回来一次甚至是半年一次,每次他走时家里人都能哭成泪人,久久未停歇。
这次也一如既往,家来时亲人多么的兴高采烈离去时便是多么的伤心难过,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明年定会回来。
但这并没有办法阻止眼眶里的泪水。
他撩起长摆给祖父、爹娘磕了个头,哑声道:“祖父、爹、娘,儿这便去了。”
“老三呐——”张氏瞬间崩溃,泣不成声。
老太爷和陈老大毕竟是男子,到底强了些,老太爷只哑声道:“快去吧,你是和旁人结伴的,可别误了时辰。”
陈世文再给长辈磕了头,又对着一旁的刘玉真说:“如此,家里就托付给娘子了。”
刘玉真抱着茫茫然有些不安的康哥儿,身旁站着抹眼泪的慧姐儿,强笑道:“你放心吧,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
陈世文郑重点头,上了车远去了,留下身后一地的哭声。
年纪最小的康哥儿这才反应过来,伸长了手去探,“爹爹,爹爹,哇——”
……
过了好一会儿,眼眶微红的戚氏劝道:“大嫂快别哭了,文哥儿这是喜事啊,明年也就带着喜信回来了。”
张氏渐渐地收住了泪,叹道:“我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
戚氏:“你不是去求了城隍庙的平安符嘛,城隍庙的平安符最有效了,定会平平安安的大嫂你就放心吧。”
众人相互劝着,回到了屋内。
刘玉真她哄着两个孩子停了眼泪,然后便将他们交给春杏,自己一个人坐着,缓慢地喝茶。
桂枝给她端来了点心,劝道:“姑娘您的眼眶青黑夜里没睡好吧,这会儿家里头也没什么事情要处理,您要不要去歇一歇?”
刘玉真摇头,“睡不着,我只要一想着他是去琼州,我便放心不下。”
明白内情的桂枝再劝,“姑娘您别太担心了,当年老爷虽说也是去琼州,可他也平平安安回来了的,只是在路上染了风寒这才……”
“是啊,”刘玉真苦笑,“父亲并不是因为琼州才过世的,我也明白,不管他去哪里,哪怕只是去院子逛一逛也有可能得了风寒不治,我只是被他这么突然的勾起了伤心事,罢了,不谈这个了。”
“你去忙吧,我在这坐会儿。”
桂枝见劝不动,便取了个绣篮子来,在旁边做些针线活。
刘玉真神色伤感,喝完了一盏淡茶渐渐地有了些困意,换上寝衣在床上睡了过去。
……
坡下村坐落在群山之间,想要去外头得经过很长的一段山路,钱贵和郭老三赶车坐在最前头,后面的车厢里坐着三个人,正是早起赶路的陈世文、陈世坤和陈世才。
陈世文自然是去府城与几位同窗会和的,其他两个则是族中派了来想和他一起去瞧瞧琼州那一年能种三回的稻子的。
“十五哥你这带的是什么啊?三大箱子怪沉的。”陈世才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说话也随便,看到车内几口大箱子顿时就问了。
陈世文答道:“家里准备的一些衣物和吃食。”
陈世坤也看了看那三个箱子,再看了看只得一个包裹的他和陈世才,突然笑道:“十五弟你这回很不一样了啊,往常你去省城都是和我们一样一个包裹对付过去的,顶多再加一个书箱,可如今你这都有三个大箱子了。”
陈世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放心不下。”
陈世坤瞧着陈世才凑近了在看那箱子的手艺,凑前陈世文身边小声道:“弟妹知道你要去琼州了?”
陈世文点头。
“怪不得,”陈世坤了然道:“她爹刘秀才便是在去琼州回来的路上染病去世的,弟妹担心也正常,不过还好如今这世道比十几年前安稳多了。”
“你说什么?!”陈世文吃惊,失态地抓着他的手臂。
陈世坤:“我,我说如今这世道……”
陈世文:“不,是前头那句,你说她父亲刘秀才怎么了?”
“哦,刘秀才啊,刘秀才是十来年前外出游学去了的,据说是在路上得了急病,他去了不久他那长子也去了,我少时跟在父亲身边打理族中事务见着了好些长辈,偶尔听到过一次,不过如今是没什么人提起了。”
身为陈家大房嫡长孙的陈世坤感叹:“老一辈的人都说那是一个能干的呢,比他二弟是强多了,可惜造化弄人,若是刘大老爷不出事,他那儿子不出事,刘家如今恐怕是另一番光景吧。”
陈世文:“……”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反应这么大,可是因为想起了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