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绵起身,几不可察地说了一句“多谢”,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怕被他嗤之以鼻。
就这样,容绵每日往来容府和后山,听宋筠讲解《玄帖》,一晃就是小半月。这段时日,容绵发现宋筠咳得越发严重,不能只靠她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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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撩人,红情绿意的洛阳城迎来了不少来自长安的游客。
街市拥挤,容绵乘坐小轿去医馆请大夫,在路上无意中听说了一桩大事。
下落不明的四皇子很可能殒命了。
这位才华横溢的四皇子,在民间口碑极佳,说他似浩渺烟波中的垂钓者,似九天银河中的皓月。能做到,不问荣华富贵事,心系百姓解烦忧。
当朝四位皇子中,唯有他还在主张朝廷兴修运河、修缮堤坝,也因此触及了不少人的利益。
身在朝堂,锋芒毕显时,往往会遭来杀身之祸。
听完他的遭遇,容绵感到惋惜。
后半晌,来到小苑,她将一捧捧药材放在桌上,看向正手执书卷的宋筠,略带小情绪道:“我的钱袋快被你榨干了。”
医馆的大夫说,想要彻底治愈宋筠的伤,需要以天山雪莲做药引。天山雪莲稀缺价高,容绵根本负担不起,只能拿其他草药相抵。
宋筠目不斜视,“是你让我滞留在此,反倒来怪我?”
容绵冲他皱皱鼻子,这只小狼崽,怎么也捂不热,“《玄帖》我已经掌握了一半,你功不可没,我送你一支簪子作为奖励,别太感动。”
今儿在街市,她相中了一支岫玉琼花簪,很衬他冰冷冷的气质,于是买了下来。
宋筠不为所动,压根没接话茬。
将岫玉簪放在枕边,容绵挽起素锦衣袖,拿出研钵,一边磨制药粉,一边道:“你有家人吗?有妻儿吗?若是有,我可以让你离开。”
小丫头嘚吧嘚吧个没完,宋筠阖上眼帘,没有回答。自那日见到小珍珠,他就知道,可以在此静等援兵了,还可以顺带着将这对恶父恶女收拾一通……
入夜,竹林一片蛙声。相比容府的鼓噪,小苑这边清谧许多。
容绵合上《玄帖》,揉揉眼皮,有点犯困,“我要回去了,你记得按时用药。”
凝睇红泥火炉上冒着热气的药釜,宋筠问道:“为何怕我死?就因为我能交你背书?”
容绵挽起父亲的手臂,侧眸看向他,俏脸颇为严肃,“救你是道义,别把其他人想得那么势利。”
说完,与父亲并肩离开竹屋,朝容府方向走去。
她是佩服他的学识,可拼尽财力救他,并非因为这个原因。
自幼习医,将救死扶伤刻在骨子里,即便是毫不相干的病患,只要能力所及,她也会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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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泣泪,天色黯淡。宋筠仰望窗外的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遽然,一只珍珠鸟落在格子窗棂上,用尖利的鸟喙叩了叩木板。
宋筠一愣,推开窗子,见坡阶上走来一名男子。冥冥黑夜中,如一缕解忧的熏风。
高翅银冠束起墨发,冰绡青玉色长裾包裹身躯,男子昂藏如松、仪表堂堂。那张脸,逢人自带三分笑,既有书生的清隽纯粹,又有门生的精明世故。
走到窗前,男子躬身作揖:“臣救援来迟,请殿下降罪。”
睢光斜睨对方一眼,宋筠喟道:“小珍珠是国师带过来的?”
“正是。”
“是父皇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找来的?”
徐茗衍勾唇,下弯了三分腰脊,“臣是自己找来的。并且,臣已单独来到洛阳两趟,在后山徘徊多次,今夜才寻得机会与殿下单独见面。”
敏锐如宋筠,很快联系到容绵,“那丫头跟你透露了什么?”
那丫头......
徐茗衍淡笑,“殿下对臣未婚妻的称呼似有不妥。”
宋筠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
徐茗衍直起腰,环顾一圈,目光又落回宋筠身上,“表妹在与臣的往来书信中,提起了殿下的事,使臣生疑,这才前来一探究竟。殿下福慧双修,化险为夷,臣甚欣慰。”
宋筠淡问道:“国师是来接我回宫的?”
徐茗衍无奈叹息,“为免打草惊蛇,臣是独自前来打探殿下音尘,没有办法保殿下安全返回。此行险峻,还需从长计议。”
宋筠道:“那就劳烦国师先回长安,我在此静候国师重返。”
徐茗衍点点头,“臣就是这么打算的,但臣告了一段时日的假,明日返程怕是不合适。”
“随卿意。”
徐茗衍笑而不语,长眸熠熠潋滟。
泼墨夜空繁星点点,容绵和老酌哼着小曲,走在逶迤山路上,忽然察觉身后有人。
老酌举起手中砍刀,横眉瞪向身后那人。
容绵较为冷静,一只手扯住父亲衣袖,另一只手提起罗绮荷花风灯,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阁下是?”
那人莞尔,“茗衍有事途径洛阳,特来探望前辈和表妹,未提前打招呼,着实唐突,还望两位莫怪。”
灯光映亮男子的面庞,容绵愣愣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婚约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