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绵想唤屋外的老酌,被宋筠扣紧后颈,俏脸被迫压在他的胸膛上,硌得鼻尖直疼。
宋筠移动双手至她发鬓,拔下盘发的银簪,快速割断披帛。
将怀里的小丫头推开,宋筠坐起身,欲用簪尖撬开锁链,倏然,斜后方逼近一抹身影。
掌风刮过鬓角,宋筠转身扣住袭来的铁掌,凤眸微敛。
老酌背着藤笈,如箭矢一般飞冲进来,身体里好似隐藏着保护女儿的天性。
然令宋筠惊诧的不是他的愤怒,而是他完全不输十六卫高级将领的身手。
伤势在身,宋筠无法应对,很快处于下风,卸去防御的一刹吐出一口血水,好巧不巧吐在容绵漂亮的裙裾上。
老酌铁着一张脸,将女儿从榻上抱下来,护在身后,旋即从藤笈里掏出斧子,作势要劈死宋筠。
父亲癔症严重,受不得刺激,容绵抱住他的腰,急切道:“爹爹不可!”
混沌的意识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唤醒,老酌缓缓垂下手,蹲在地上拍头。
从记事起,每逢自己遭遇危险,父亲就会迸发出摄人的气场,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头痛。容绵心疼不已,捡起榻上的匕首和银簪,扶着父亲走到隔壁屋子,将之前配好的药丸融进水杯中搅匀,递到父亲嘴边,“爹爹喝药。”
老酌最烦药汁浓酽的口感,但这是女儿花费时间配制的,他二话没说喝了下去。
等父亲睡下,容绵气嘟嘟走回榻边,看着男人冷声道:“我要带你去官府。”
等到了官府就能查出他的底细了。
宋筠刚刚接了老酌一掌,此刻气血不顺,大有要晕厥的架势,听得她言,思忖起利弊得失。
去往官府无疑是最快回到长安的途径,可谁能保证官府中没有三位皇兄的细作呢。三人杀人未遂,必然会想尽办法找到他,以绝后患。而各地的衙门是最惹眼的地方。
“你不是想读书么,拿来一本,我讲给你听。”
“......”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在谈条件,容绵也想试试他的本事,不枉她折腾一场。
走到多宝阁前,从架子上取出一本古籍,赌气道:“你要是能通篇背诵,我就饶你一次。”
瞥了一眼书封,宋筠闭眼靠坐在墙上,字正腔圆地背诵起书上的内容。
一行行看下来,容绵惊得哑然,“好了,可以了。”
随即,她又拿出另外一本,让他继续背诵。
宋筠睁开眼,提醒道:“你刚刚的意思是,只要能背诵那一本就行。”
容绵扬起下巴,“我又不是大丈夫,不用一言九鼎。”
宋筠沉气,轻缓开腔。
当真是一字不差。
容绵快惊掉下巴了,这何止是记忆超群,怕是过目不忘吧。果然是她见识少,原来世间的能人异士如此多。
“过关了。”
为了从他这里学到渊博的知识,容绵告诉自己暂且忍一忍。
宋筠指指脚踝,示意她打开锁链。谁知小娘子娇哼一声,没有理会。
看样子,是要一直禁锢他了。宋筠不悦,索性躺回榻上。
容绵将两本书籍放回多宝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斑竹做的簪子,丢在榻上,“以后用这个绾发。”
宋筠没理,闷头轻咳着。
看他伤势不轻,容绵没再为难,扯过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随后走出竹屋烧火做饭。
容家还算娇养她,平日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可在生父身边,她愿意动手干活,觉得这样才有烟火气。
饭菜烧好时,天空放晴了。她搬着矮几走到汩汩溪流前,静静等待父亲睡醒。
溪流上立着一架水车,旋转时扬起的水花溅在肌肤上,清清凉凉。容绵掸了一下衣裙,这才想起裙裾上的血迹,轻叹一声,蹲在溪边清洗。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容绵放眼望去,见一名信差走来。
“敢问容绵姑娘在这里居住吗?”信差问道。
容绵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去,“我就是。”
信差递上一个信筒,“这是徐国师让我送来容府后山的。”
容绵懵楞,请信差吃了茶水,送人离开。之后,她打开信筒,发现里面并没有书笺,而是装着一幅画像。
画纸上的女子巧笑嫣然,俏丽如白桃,恬静如茉莉,正是容绵本人。
画的落款写着一行小字:离别那日,怕唐突佳人,未敢当面赠送。若表妹觉得冒犯,燃殆之便是。
容绵莞尔,觉得徐茗衍画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