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年,姚城家家户户都过得热闹。
四处张灯结彩,透着一股喜庆。
燕明戈没有别的亲眷,年后都是别人上门来给他拜年。姚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似乎已经摸清了燕明戈的喜好,讨好他不如讨好林初来得简单有用,所以送的礼品大多都是些珠宝玉石什么的,几个人精更是给燕珂送了金锁小玉镯之类的。
林初让下面的人把东西登记在账本上后,才放入了库房。
燕明戈今后若是一直在这关外,肯定少不得人情来往什么的,收了什么礼,以后别人家有什么事,还什么礼心底才有数。
年后一连五天,林初都在姚城最大的酒楼买了三十桌席面,办流水席。姚城太平后,难民一**涌进来,这城内看似繁华了,但是仍有大波人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为了活下去,已经有不少难民往羌城那边去,燕明戈这些天也在想法安置前往羌城的那些难民。
他们想过施粥解燃眉之急,但人的惰性也是极其可怕的,燕明戈怕这些难民习惯了一日三餐领粥过活,慢慢的把官府给他们施粥当做理所当然,到时候若是有心人想挑事,难民跟着起哄,怕是还不好压制。
有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燕明戈是打算把这些愿意在羌城落脚的难民,编进羌城户籍,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在羌城那边种地或自己谋个营生。
有生存能力和生存愿望的人,不管在那里,都能很好的生活。反倒是那些好吃懒做的,总指望着靠别人养活,这种人将是战乱后第一批被淘汰的。
只是如今过年,燕明戈不好再拘着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新年都没得过,一直忙活给难民编户籍的事。
林初这时候提出办流水席,也是想让那些还无处安家、或者家贫过不上一个好年的百姓能吃上些好吃的,和和美美过完这个年。
本来这流水席应当是他们府上自己办的,林初考虑到太过麻烦。而且他们的宅子在一片巷子里,巷子里还有别的人家住,新年大节的打搅到别人家也不好。不如让酒楼承接这流水席,百姓前去吃酒席方便,林初也省事。
刚过完新年半个月,新帝的赏赐就从南都运到了燕府。
十几箱的珍奇物件,红的玛瑙绿的翡翠看得人眼花缭乱,由士兵押送着走过长街,街头巷尾少不得探头探脑观望的人,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啧啧几声,聊表惊叹。
从这赏赐的物件就能看出新帝对燕明戈的宠信程度了。
燕府的门庭看起来还是只是一个二进的小宅子,前来送礼的官员看到了,不由得拱手称赞:“燕将军高风亮节,实乃我大昭栋梁。”
燕明戈抱拳还礼:“王大人客气,若不嫌寒舍简陋,还请进屋用茶。”
二人寒暄几句,押送贺礼的钦差王大人才随燕明戈进了屋。
院子里除了一棵落了积雪的光秃秃的石榴树,再也没有别的景致,院子在王大人看来,也还没有京城里人家一个七品小官的院子大。
之前战乱,后来燕明戈南征,林初又在孕期,自然也没怎么打理院子,所以没什么看头。
王大人光是看着这院子,就觉得燕明戈实在乃一介清廉之臣,对他钦佩之情瞬间拔高了不少。
院子里扫雪的丫鬟,王大人只是多瞧了两眼,就恨不得往地上抓把雪擦擦眼睛。心中对燕明戈无限同情,这到底是有多穷,才只买得起这样的丫鬟。
等上茶之后,王大人发现茶叶虽是好茶叶,但都是前年的陈茶了。战乱之时,谁还讲究一口好茶,西北这边又不盛产茶叶,南都也是年前才平定的,战乱未平定之时,到处戒严,茶商都不敢跑商。林初便是想买些好茶,在这关外也买不到。
沏茶的杯子并不不讲究,至少在自幼生在京城那富贵窝的王大人看来,这茶杯只是勉强能用,但绝对和精致二字挂不上钩。这杯子是下人采买的,宋拓带出来的人,自然是只买实用的东西。燕明戈对杯子并无讲究,林初也不怎么懂瓷器,觉得看着不错就一直用着了。
王大人再看家具,看着虽然还算新,可没一样是名贵木头做的。
这大冷的天,屋子里肯定是一开始就没修地龙,所以只燃了两个炭盆。而且连地板都没铺,看着寒意更甚。
别的还有可能是作假,可是总不能为了接待他,把家中地板都给拆了。王大人也是个人精,来之前自然是把燕明戈的住址打听过的,知道这不可能是燕明戈为了应付他临时买的宅子。
此刻的所见所闻让他心中惊骇不已,难以相信燕明戈竟然是一直住在这样寒酸的地方。
他不知知道的是,一开始燕明戈和林初到姚城没出落脚,后面又嫌再置办房屋麻烦,才一直在这边。因为在羌城的时候更苦都过过来了,林初对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太大要求,燕明戈忙于战事也忽略了这一点。
不过冬日严寒,林初房间里还是铺了木地板的。
所以王大人此刻的所感所悟,全是个美丽的误会。
王大人跟燕明戈拉扯了几句别的话才道:“我来的路上,见庆和大街临街的酒楼人满为患,差人一问才知,是燕将军府上包了五天的席。”
府上看起来这般落败,哪来这么多钱去酒楼定包席,这是王大人不解的地方。
燕明戈就把姚城难民一事说了。
王大人端着茶杯,还没喝上一口,就已经热泪盈眶了,更为自己方才的猜测羞愧不已,他恳切道:“燕将军爱民如子,我回京后一定会如实禀报给陛下的。”
燕明戈对王大人突来的情绪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一向是个情绪不外露的,只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所做,不过只是臣子本分。”
这句话戳中了王大人心底那点爱国爱民的情怀,燕明戈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他叹到:“朝堂之上若是多些像燕公这般的肱骨之臣,大昭的千秋基业就稳固了。”
燕明戈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道:“王大人慎言。”
古有公、侯、伯、子、男五种爵位,王大人一句“燕公”,岂不是说明他已位列三公。但只要帝王诏令还没下,那就是还没影的事。燕明戈在战场上狂,可在朝堂之上,还是分外谨慎。
王大人恳切道:“陛下倚重您,您的官职,只会比我方才称呼的还高。”
这是在跟他透底了。
比三公还高的官职,还有什么呢?
燕明戈面上还是不见分毫情绪波动,只跟王大人道了声谢。
王大人也算是个老臣了,他见燕明戈这般,更是肯定了燕明戈前途不可限量。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燕明戈要留王大人用饭,王大人一想到燕明戈穷成这样,他留下用饭就让燕明戈家中又少了一口粮食,顿时痛心疾首,不敢留下用饭,去了安府。
跟随沈铮一起打天下不止燕明戈,安定远还在大战中受伤,这辈子都上不得战场了。
沈铮能坐上皇位,自然也不是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