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大殿上其他朝臣看着地上没有声息的老臣,皆是一脸震惊。
“这,这是何必?”
方丞相和沈将军站在最前排,彼此对视,忍不住走近一同查看,看清之后,眉头紧皱。
之前他们一直在冷眼旁观,没有参与争执,是因为谢黎和他们说好了,要在大朝会上演一出戏。
谢黎唱白脸,两位老臣出红脸——先由谢黎强制要求改革,压住这些顽固不化的官员气势,先声夺人。如果气氛闹得太僵,再由两位顾命大臣出面缓和气氛,强强联手,一次性将内阁制度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故而他们二人一直等待机会,没有开口。
突然发生“官员撞柱”事情,别说谢黎,他们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谁?这是六部里哪个部的?”沈将军很快回过神,想想这人的行为,脸色一黑,圆目一瞪,转着圈寻找反对的官员出气,嘴里骂道,“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言官,动不动要死要活,今天我绝饶不……”
谢黎握紧拳头,双眸暗沉如水,一挥手拦着沈将军:“等等。”
沈将军一顿,努力收敛怒气,回头看谢黎:“皇上?”
“已经死了一个,还有谁要死谏的吗?”谢黎高坐在龙椅上,缓缓扫过底下众人,心平气和,语气自然道,“若是要死谏,就现在来,让朕看看你们的骨气,朕不追究尔等责任。”
见底下人表情惊诧,不敢动作,他勾唇幽幽一笑:“错过今天,还有再敢多嘴的,朕让你们知道,你们死了,还有家人陪葬!!”
“……”
他的气势太强,语气狠辣卓绝,官员们听得瑟瑟发抖。一时间,大殿里竟然无人说话,空气里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音。
谢黎等了等,没等到下一个死谏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样子,大家都没有意见。”
底下还是无人敢说话。
谢黎很满意,扯了扯嘴角道:“既如此,内阁制度明日开始,再有多嘴的,视为欺君……”
他看了看张开的手掌心,语气转为冷厉,掷地有声——“朕株他九族!”
空荡的回声在大殿里传开,带来令人惊惧的压迫和威势。
谁都知道,再不阻止,这宣朝的天就要变了……
宣朝崇尚纳谏开言,所以言官的地位很高,经常有人在大殿上一言不合威胁皇帝,得不到同意就假装撞柱。
部分年纪大的言官,甚至以在大殿上死谏而引以为荣。
不管对错,只要是皇帝答应的,他们就死命反对,期待效仿先贤大能,撞柱而亡,流芳千古。
先帝临朝时,三番五次碰上这种事情。包括原主,登基六年,也遇上过两次,不得不为了这样言官的激烈反对而改变决定。
谢黎却不是好欺负的。
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这些个胆敢死谏的,他有的是法子制住。
“退朝!”迫得满殿鸦雀无声,谢黎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甩袖离开。
路过柱子边,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咬牙冷笑道:“此罪臣胆大妄为,威胁朕不成,以死惊吓百官。吏部尚书,将此人中举、历年升迁的记录都抹了,朕要不起这样肆无忌惮的官员!”
这句话一出,才是真正震慑住了言官的狠话。
蠢蠢欲动的其余言官顷刻间安静下来,脸色惨白地跪地送谢黎离开——连记录都抹了,别说流芳千古,宣朝之后的百姓都不会记得有这样一个官员。
言官好名,谢黎这是打蛇打七寸,一招制敌。
……
谢黎离开大殿,上了玉辇,语气倦怠,扶额道:“去栖凤阁。”
姬公公听到命令,不敢多问,连忙指挥玉辇移动。
两刻钟后,栖凤阁到了。
沈思月提早接到小太监的消息,知道谢黎要来,一身宫装等在门口,见谢黎坐在玉辇上闭目养神,似乎非常疲倦,不禁皱眉问姬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姬公公连忙低声回答:“刚刚有人在大殿上触柱而亡,皇上许是心情不好。”
“又是言官?”沈思月表情一顿,提起言官,十分的轻视,“撞柱成功,总算如了他们的愿,应该高兴坏了。”
姬公公顿了顿,低声道:“没呢,皇上吩咐了,将那个言官的记录抹了去。从今往后,朝廷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沈思月一愣,眼睛微亮:“这倒是个遏制言官的好办法。”
最讨厌言官的莫过于武将,沈思月受沈将军影响,早就看那群言官不顺眼,听到谢黎的举动,愉快极了。
这一愉快,她也就心甘情愿做了回丫鬟,上前一步,悄声唤道。
“皇上,栖凤阁到了。”
谢黎睁开眼,看着沈思月,眉心微拧,表情难受而无奈道:“过来扶朕。”
沈思月微微愣住,不明白谢黎这是怎么了。但是看在他刚刚教训了言官的面子上,她纵有不解,还是上去扶了谢黎下来。
“进内室歇一歇。”
谢黎无力点头:“好。”
然后在沈思月的帮助下,进了栖凤阁内室,倒在短榻上,眉宇郁郁进入梦中。
沈思月在旁边坐着,盯了半天,发现了不对劲,转身出去问姬公公:“皇上只是不高兴,没有受到惊吓?”
姬公公一脸糊涂,诧异反问:“娘娘,皇上年轻时候也曾手刃刺客,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受到惊吓?”
沈思月垂下眼帘深思,越想越不对劲,回内室上下打量谢黎。
谢黎穿着上朝用的明黄色五爪龙炮,头戴金丝玉冠,两侧垂下黄带,面如冠玉,五官俊逸,身上批了一件她拿来的浅色披风,看起来风淡云轻,贵气逼人。
只是眉峰微微皱起,脸色发白,唇色淡淡无血色,似乎正困扰与噩梦中。
沈思月凝眉观察许久,心里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