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换一个人端来那碗下了药的山楂水,宣于渊都不可能会轻易中招。
可他对玉青时毫无戒心,也完全没想到玉青时会对自己下手,过度的震惊之中药物的影响不断扩大,心里的最后一丝不甘化作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深深撞入玉青时含笑的眉眼之中,再难抵挡侵袭而来的昏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玉青时低头将他所有外漏的情绪尽收眼底,在宣于渊看不到的地方,从眼底深处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呢喃轻到难以听清。
“我知道你不想害我。”
“可是对不起……”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在村学中误打误撞见到了徐伟的尸身,无意间就将所有断成了片的线索连了起来。
待她很是不同的徐先生跟徐家关系定然匪浅,徐伟能找到这里,说不定也是托了徐先生的福。
脑中迷雾尽散的刹那,玉青时心里的念头就格外清晰。
她不能再在这里盘桓下去。
必须尽快就走。
得知她准备搬家,宣于渊虽是惊讶,可不假思索地就点头说了好,忙前忙后地跟着帮忙收拾东西,也不曾多问什么。
可秦老太前几日说,最好是趁着天气好把家里需要洗晒的东西拿出来洗晒好了,也好一起带走。
宣于渊想着占便宜,就把自己的零碎玩意儿收出来,哄着玉青时给他一起洗了。
她当时没多想什么,可洗至中途,心就缓缓坠入了谷底。
宣于渊拿来的东西中,有几条印有特殊徽记的发带。
那是宣于渊平时用来束发的带子,平时拴着头发,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可一下水清洗,立马就显出了与寻常料子的不同之处。
入水会显出一个凤凰叶似的徽记,且晒干后就会消失不见。
那个徽记放在别处不起眼,换个人见了或许也不会多想什么,可落在玉青时的眼中却格外夺目刺眼。
她认出了这料子的来历。
凤凰锦,用料金贵制作不易,数百织娘忙上一年,最后也只能得出几匹,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就算是汴京城中极富底蕴的人家,得了这样的料子也会小心收藏,绝不会拿来做几条随意乱扔的发带。
她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说笑几句逗得宣于渊把带回来的几件衣裳都拿了出来,入水一测,得出的结论让她极为意外。
这人不光是发带是凤凰锦所制,就连里衣也是。
除了最外头那件粗布黑衣是自己所做,其余的大小物件全是千金难得的凤凰锦所制,这样的手笔,别说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只怕是不受宠的皇家子嗣也挥霍不出来。
他矢口不提自己的来历,也不说自己之前到底去了何处,真的只是不方便说,还是说了就会暴露更多的秘密?
玉青时在短暂的惊愕下迅速冷静了下来,没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找了个由头把宣于渊使唤得出了门,以打扫的名义进了屋子,在他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些很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个成人怀抱的箱子,箱子里装着各色瓷瓶,瓶子里装的全都是千金难买的贵重要药,甚至还有一包不知从何处来的金子。
她不关心那一包足以把人双眼闪瞎的金子是从何而来,也不在乎这人整日笑嘻嘻的面孔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但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线头,背后可能牵扯出来的就是巨大的阴谋。
她不可能再继续信任他。
也不可能让他真的跟着自己一道离去。
毕竟未知的隐瞒和秘密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风险,这人身上处处牵扯出汴京的痕迹,她不可能拿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去冒险。
种种不可对人言的避讳促使着她在那碗水中下了点儿能让人安睡的药。
这人对她没半点疑心,以至于全然没察觉到那水其实是有问题的。
玉青时垂眸望着哪怕是睡着了眉心也死死拧着的脸,在短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沉默中轻轻呼出一口气。
“抱歉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