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达营州之时正值初冬，杜晴若和孩子透过车窗外往外看去，路面早就铺上一层皑皑的白雪，两旁的树木早就褪去颜色，只剩萧瑟的枝条。营州地广人稀，车队走了好久不都曾看到人烟。

杨蕴扶着车壁跳下马车，猛地吸了一口冷空气，然不住哈出一嘴白烟，转头对正拉着父王的手下车的母妃和妹妹说：“这可比越州冷多了！”

杨珊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忍不住皱了皱鼻头，把小脸缩进了软厚的围巾中，自幼在南边长大的她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寒冬。

早就得知他们一家到达州府的消息，营州的知府和驻城将军亲自到了城门迎接，并且在府衙内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营州的知府是个北方汉子，不像是传统的文官那般瘦弱，倒像是个武将，说起话来也是豪迈得很，反而显得他身旁文质彬彬的宋将军是个儒将。

杨蕴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些年来他接触到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也不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有趣的搭配。

袁知府注意到他的目光，爽朗地笑道：“这位便是裕王世子吧，倒是有乃父的风范。”

他倒是不拘小节，逢人就夸，只是在场的人也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风范。

杜晴若见怪不怪，这不过是旁人客套的说辞罢了。

接风宴安排在府衙的暖阁内，这营州天寒地冻的，也只有这暖阁铺了地龙，可以接待一干贵客。

因着有裕王妃和小郡主在，袁夫人和宋夫人也带了自家的小辈前来作陪。

觥筹交错之间，宋夫人笑着对杜晴若说：“都听说裕王妃是位妙人，脑袋里多得是些奇思妙想，如今可算百闻不如一见了。”

袁夫人也接话：“可不是，杜家商铺的毛衣在这里都是紧俏货，更别提您手下那灵宝坊了。我也是前些年回去探亲才去见识过一番，样样皆是巧夺天工的珍品。”

杜晴若礼貌地报以一笑：“我这次过来也带了不少工匠，打算过些日子在城里也置些商铺，若是夫人们有兴趣到时也可前来光顾。”

夫人们都高兴极了，营州向来不是什么机要重地，也不是大齐的交通要道，大商户不把这个地方放在眼中，州府内商贸不繁荣，别说紧跟京城的潮流了，她们平时也多是通过亲友的书信才知道如今京中又开始流行些什么。

裕王一家当晚宿在了知府安排的驿站内，第二日才到了城郊的府邸。仓促之间，裕王府未能及时建成，只得把城郊的一处庄园当做了他们临时的住处。

这庄园原本是某个大族世家的，经过朝廷这几次的清算，好些家族受到牵连，不少都落魄了，像这等大面积的庄园不好打理，最先被出手。

王府总管带领着手下的人提前到王府打点好了一切，素秋则负责安顿好他们的个人物品。

这次跟随他们北上的，除了府里的老人以及亲卫，杜晴若还特意带了好些工匠过来，有些是在她手下工作多年的老人还有些实验室的专员们，毕竟她手头上还有几个重要的项目还没攻破。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杜晴若又要开始盘算起日后的安排。夫妻二人并躺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这两天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杨镇说：“听袁知府介绍，营州大半年都是冰雪覆盖，土地也不如其他的州府肥沃，除了靠南的小平原会种些谷物，这边的百姓多数是以进山打猎和采山珍为生。”

“进山？”杜晴若记得以前赵有容告诉过她，北地多有高山密林，这边的人民也多是靠山吃山的。

“这边不若南边，商人少有到这边停留的，也是每年会过来收收山货，以及带些南边的时兴玩意过来。”杨镇知道杜晴若是个闲不下来的，因此提前做好了功课，希望能打消些她之前不得不放弃越州产业的苦闷。

其实杨镇作为藩王，有属地的供奉以及朝廷下发的俸禄，自然是不愁吃喝的。就连惠帝也是这般打算，把他们打发到一个贫瘠的地方去，他们只要能安安分分就会享受着藩王的待遇，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搞什么营生，这也是防着他们会用这种手段来笼络人心。

其实道理杜晴若都明白，可她就是闲不下来。以前总以为自己跟着杨镇到越州当个山高皇帝远的王妃就可以远离京中的烦嚣，谁知道皇帝的一封诏书下来，他们只能举家从南搬到北，不可谓不奔波。

在越州过了太久的安生日子，如今这一搬迁，让她深埋心底的那种不安全感又再次迸发出来。

这一路上，她都在揣摩着皇帝把他们迁到北边的意思，细细品味过后也让她反应过来了：看来是这些年自己把生意铺得太大了，过度的高调碍了皇帝的眼。更何况越州那里有她一手牵头的商户联盟，还有声名鹊起的南海学院，以惠帝那般疑人的性格，怕是早就看不顺眼了，以前他是太子，不好动作，如今坐上了皇位，想把人往哪里调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想到自己好心给他透漏晋州的消息，回过头却被人借机倒打一耙，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也罢，以前总想着自己会老死在一个地方，就当作换个地方增长见闻了，相比起困在宫闱之内的好友，她总归是幸运的。

次日，杜晴若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孩子把府邸走上一圈，反而与丈夫凑在一起看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