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国丧和新皇的登基,京中举办了多场典礼,蕴儿与珊儿作为南海王的孩子,其表现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大家本以为这两位皇亲在南边长大,学识气度不如在宗学里进学的皇室子弟,没想到二人在各种典礼上不仅应对得体,站在两位公主与小皇子的身边也不见逊色。
两人因为常年在海边活动的缘故,皮肤不如京中的少爷小姐们白皙。这些达官贵人们统统以白为美,小麦色的皮肤少不得让旁人私底下偷偷嘲笑,然而他们的精气神却不是其他人可以媲美:杨镇与杜晴若常常带着他们出游,更是两次顺着水路回京,从南到北都走了一遍。兄妹二人年纪虽小,眼界却不小。
何况有他们母妃这个通古识今的存在,两人从小接受超前的理念和知识,气质更是远超于同龄人,往那里一站,明眼人一眼便看出这两个孩子并非池中之物。
有好事者特意去跟两人谈话,谈及越州虽然物产丰富,然而文化底蕴远远不如京城,两人贵为皇室后裔,却无法进入大齐的最高学府学习,不可谓不遗憾。说罢,还一副为他们惋惜的模样。
说话的这人是某位侯爷的孩子,前些日子刚刚进了宗学,家里为此还得意地到处宣扬了一番。
惠帝的两位公主另外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导,唯一的皇子现下还小,刚刚才开蒙,而且由专门的大儒教导。这宗学里没有皇室直系在进学,这些世家子弟们基本都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若是杨蕴留在京中,肯定是要到宗学学习的,作为唯二的杨家男丁,到时候他们少不得会矮他一头,因此他们对这位亲王世子多少有些抗拒。
这是杨蕴长这么大头一次直面来自他人的敌意,以前在南海学院的时候,他的同窗们会因为他的身份不敢靠近他,然而他们也不曾表现出如此的轻慢与不屑。
他没有急着上前与之理论,反而镇定自若地回应:“此话自是不假,京中有各种大师的传承,更是千百年来的古都所在,区区越州自然不能与之匹敌。”
他看似附和了对方的话,未等那人得意起来,又话锋一转:“不过,越州作为千年商都,更是大齐对外的窗口,海纳百川才是她特有的风骨。太/祖曾言,大齐想要延续其根基至千秋万代,须得虚怀若谷,兼容并蓄。我母妃开办的南海学院更是秉承着有教无类的理念,学院中的先生和同窗们虽然并非什么门阀世家出身,但是他们当中也不乏读书、算术的奇才,甚至不少人都会用仪器做实验,与他们一同进学,我也是受益匪浅。”
母妃曾经教导他不以出身论英雄,他与同学们都是以真诚相待的。
此话一出,又惹来一些窃窃私语,还有人甚至说南海王世子竟然终日与些贩夫走卒的孩子们来往,真是有失皇室的体统;又听说了作为郡主的杨珊也一同到南海学院学习,跟一些男孩子厮混在一起,更是有辱斯文。
杨珊不如自己的兄长沉得住气,反驳道:“母妃说过,心眼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生为女子又如何,女子进学难道是什么有违人伦之事?我干娘是大齐第一个女王爷,不仅精通骑射,排兵布阵也是一把好手;我母妃饱读诗书,算术科学也无一不精,便是到科学学院做个先生也绰绰有余。世间男子也未必有她们二人的能耐,谁说的女子不如男。”
旁人都没想到这小郡主这般伶牙俐齿,看她还抬出了新安阳王和南海王妃的名号,一时都噤声了。
杜晴若得知了这出闹剧,也忍不住摸了摸他们二人的脑袋,赞许了一番。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因为出身学会仗势欺人,但更希望他们遇事不怕事,不为他人的话语所左右,现在看来,没有枉费自己的一番苦心,也全了送他们到学院学习的心意。
随着这次回京,南海学院的名气更大了,就算是自诩学风严谨的北方学派也有所耳闻,之前对于女子担任山长一事已经很不认同,更何况让女子一同到学院中进学,更是大大地触动了他们这些老古板的神经。
然而有争论的地方有人关注,有不少思想前卫的家长也动了要把女儿送到学院去的心思,更有了奔着实验室而来五湖四海的学生,如今的南海学院早不是当初人员凋零的模样,就连远在海外的商人也有不少听说过它的名号。
新晋的皇后秦月环曾不止一次表示要把两个女儿送到那里去游学,可惜都被皇帝和太后以“不合体统”为由所阻挠,只得作罢。
有了先皇们奠定的基础,大齐如今也算海晏河清,惠帝这个皇帝上位后倒也没有面对太多棘手的问题;汪皇后摇身一变成了至高无上的汪太后,世家们更是团结地围绕在她身边,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一般蠢蠢欲动。
好在杨锦这个皇帝当的也算兢兢业业,他从小就被夹在皇权与世家之中,因此早就摸索出了一套和稀泥的方法。便是汪太后出面,要求他为自己外祖家的表亲们谋一份好差事,也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过去。
即使他的父皇德行上有亏,但是他从小就接受者丰帝的教导,在治国的谋略上还是与其父辈们一致的。汪太后在他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很是不甘,对死去的丰帝更多添了几分怨恨:这孩子小时候还是很听自己的话,分明是杨旭的教导让她们母子离心。
因此,汪太后一直以抱病为由,拒绝会见皇帝。
以上,都是杜晴若从秦月环的来信中得知的,从好友的信中她还得知,汪太后要以“侍疾”为由召回在晋州的晋王。
她将此事告知杨镇,杨镇心下也未感惊讶。在回越州的路上,杨镇一直回想起兄弟三人间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