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镇有心想问自己母亲的事情,但是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提起这个话头,一时有点坐立难安。杜晴若安抚了他:“等午饭过后,我们单独跟娘聊聊。”
午饭后,杜晴若找了借口想要与娘亲私底下谈谈。曾慧云以为她刚成亲,要请教些夫妻之事,自然是不好在人前说的,就把她带进了房间里。
谁料杜晴若一开口就说:“殿下想知道有关他母亲的事情。”
曾慧云闻言大惊失色,看着四下无人才悄悄地问:“你跟他说了?”这个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啊。
杜晴若点了点头,说:“我昨日去给太后请安,她提起了此事。”
曾慧云想起自己藏的那些小孩衣服,也点了点头,告诉她:“你让裕亲王过来,顺便把你爹也喊来。”方姑娘的身份还是让自己丈夫来说比较合适。
前些日子杜启明特地去见了一趟义兄,他本来想请方博士来参加两个孩子的婚礼,却被他拒绝了。方博士说:“我早已打定主意与这孩子再无瓜葛,又何必再见。”
话虽如此,他从屋里掏出了一个玉镯和一个银簪,是他妻子的遗物,本来是要给方雁兰做嫁妆的,只是女儿不幸早逝一直没用到。即便穷苦潦倒,他也未曾动过典卖这两样物品的心思,他将它们交给了杜启明,嘱托他交给杜晴若,说:“令嫒一定是位才德兼备的淑女。有这么好的姑娘做妻子,是那个孩子的福气。这两样物品不值什么钱,就当作是我这个长辈的一份心意。”
于是,杜晴若的添妆里就多了这么一份礼物,虽然不是贵重的物品,但是意义非凡,她也让人用盒子好好保管起来。
杜启明与杨镇一起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莫名,这出嫁的姑娘要跟母亲说闺房话,怎么还喊上当爹的和夫婿,难道是裕亲王有什么问题?!他这般想着,脸色怪异起来,这女婿看着年纪轻轻,身强力壮,不至于出什么毛病吧。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原来是杨镇想知道有关自己娘亲的事情。
杜启明闻言也叹了口气,这个秘密在他内心埋藏了十几年,终于得见天日。
夫妻对视一眼,想着该从何处说起,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丰帝的风流成性,但是杜启明不好说人家老子不好,免得父子离心,只好含糊地说:“我跟你的娘亲虽然不是旧识,但也算有点渊源,她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是我的忘年交。”他没提方博士的身份,杨镇要是有心想知道,自然会想办法的。
杨镇见他含糊其辞,也明白了自己的母亲身份敏感,否则他不会特意避开这个话题。无碍,既然他们有这一层关系,自己细细地查,肯定能查出来的。
他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直接问:“听说当日生产,是二位帮的忙?”
杜启明不好意思地说:“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进去接生的是你的岳母。”
曾慧云见状,接过话头回忆起往事,当然太过血腥的内容她直接略过了,她不想让杨镇太难受,只是说:“我进去的时候,你娘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我在她耳边说了她父亲在赶来见她,她才振作起来。只是可惜她那时候太年轻,身子也没有养好,刚生下你就撑不住了,太医赶来也无计可施。你是早产儿,刚出来的时候没声没息的,嬷嬷们都说是个死胎,也是上天保佑,你活了过来。”她没有提及自己还打了他屁股的事情,一来怕他不好意思,二来也不想邀这个功。
曾慧云看了看他的神色,还好,可能是有了一整晚的心理准备,现在心情还算平静,她接着说:“当时没有奶娘,是我自作主张喂了你。”
可能杨镇是注定跟她有母子缘分吧,如今才会成为她的半子,她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慈爱:“你跟晴姐儿成了亲,以后也是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又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小衣服,交给他:“这些是你娘为你做的小衣服,我后来在她屋里找到的。”
杜启明和杜晴若都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还藏了这一手。
杨镇拿过一件小衣服,发现它们被保存得很新净,上面的花纹针脚细致,能看出做衣服的人在用心地给自己的孩子做准备。
他向着曾慧云深深鞠了一躬:“岳母大人的大恩,本王没齿难忘。”
曾慧云连忙扶起他。她做这些自然不是为了让他感恩,只要他能对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也不枉费自己的一番苦心。
回王府的一路上,杨镇都沉默不语,杜晴若也不扰他,默默关注着他的情绪。
杨镇回去后把杜晴若给的络子和小衣服一起放进了自己珍藏的小盒子中,杜晴若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副缩了水的小手套,她记得这是当年她和侍女一起给他和元哥儿做的。
杨镇注意到她的视线,拿起那双手套说:“你送我的这副手套我当年很是爱惜,只可惜手下的人拿去洗坏了。”
杜晴若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说:“以后我再给王爷织一双吧。”
杨镇摇了摇头:“此事不急,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王妃。”
杜晴若知道他说画像的事情,意有所指地说:“王爷为我准备的画室我还没用呢,这两天我得好好地作画。”
杨镇知道杜晴若一向最善解人意,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杜晴若花了几日的时间,又请了母亲过来帮忙参详,终于地画了一幅人像,画中的是一位妙龄的女子,坐在亭子之中,笑容恬静。杨镇站在画像前凝望,久久不语。
他把这幅画供在佛堂之中,拉着杜晴若一起对着画中人齐齐地叩头。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在王府中给自己的亲娘一个牌位,起码能让她受点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