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晴若安慰地拍了拍曾老夫人，轻声说：“外祖母，现在从江南上京比从前快多了。您以后若是得空，让小舅舅带着您和外祖父一起到京中来看我们，娘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曾老夫人答应了她，又拉着她的手嘱咐了半天才抹着眼睛送她上马车。

杜家早已经打点好一切，不过这次杜启贤不跟她一起回去。

他跟父母把心事说开了，也不必因为逃婚而躲在京中。而且杜家两老年事已高，总得有个孩子在身边照料。杜二叔那边也来话了，杜家在京城的商行和工坊都运营良好，他打算交给信任的手下去打理，自己带着妻儿回江南接手全部的家族业务。

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杜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商号了。除了主营的纺织品，无论是书坊、香皂坊还是毛线坊的出品都供不应求，往往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有些甚至远销海外，可以说，杜家商号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业帝国。杜寒山作为历代最有远见的家主，如今年纪大了的确有点力不从心，是时候把精力放在培养接班人上。

这次护送杜晴若上京的是杜家的商队，他们没有带太多的商品，此行最贵重的自然是杜家的大小姐，陪同杜晴若的还有她的新侍女素秋。

杜晴若刚回杜府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照顾她的侍女，后来被派去教女工们做棉线手套，等毛线坊建立，她已经成了手工织品部门的管事了。杜老夫人后来又给她找了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做贴身侍女，想着她也年纪不小了，需要培养出自己的人手，这就是后来的素秋。

二人虽是主仆，但是杜晴若一直把这个小姑娘当作妹妹来看待，整个杜家只有她一个女孩，也怪寂寞的。

素秋这次要陪同上京，整张小脸都写满了兴奋。她是个孤儿，五六岁的时候被杜家管事捡回杜府给一口饭吃。虽然作为侍女，但是杜家不是苛待下人的家庭，也没有跟她签死契，小姑娘就一直留在后院中跟着其他的侍女姐姐一起长大。

自打跟在大小姐身边，她发现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神奇好玩的事情，大小姐的脑袋不知道怎么长的，普普通通的物事到了她手里都能变出有趣的玩意。而且杜晴若从来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姐那般对她颐指气使，还会教她念书算数，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她一份。

这次杜晴若要回京了，素秋还担心自己会被留下，没想到大小姐竟然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她从来都没离开过江南，更何况是要到大齐的国都呢！而且她们这次要坐火轮船坐火车，这些她都没见识过。

“跟着大小姐有肉吃。”她是这样想的，小时候颠沛流离和食不果腹的日子她过怕了，自从来了杜家，杜老爷杜老夫人对她很好，其他姐姐对她很好，但是让她说，还是大小姐最好。大小姐要回京城，她当然要跟着。

再次坐上火轮船，杜晴若心中也生出无限感慨。在大齐，她也算为数不多能出门游历的女孩子了。大部分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根本没有机会让她们出去好好见识这个世界。就算是自己的好朋友秦月环，也羡慕她去过那么多地方，更羡慕她有机会坐长途的火车和火轮船。

大齐现有的交通工具杜晴若也算体验得七七八八了。“唔，还有个铁马车。”她想到皇室的蒸汽车，不过那不是普通人能坐的，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沾别人的光坐一次。

这次回京的时机跟她当年上京时间一样，都到了初秋时节，一转眼，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回首看去，日子却过得飞快。有时半夜梦回，梦到作为现代人时的生活，她都恍如隔世。杜晴若从来不称呼以前的经历是上辈子，因为觉得现代的自己并没有死去，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悠长的梦里。究竟是现代的杜晴若困在梦里，还是大齐的杜晴若梦到了异世生活？这种庄周梦蝶的经典问题，她也答不出。

她正在被这个世界慢慢地同化，却又倔强地想要保留自己作为现代人的思想。即使这五年里她学习着怎样做一个大家闺秀，在骨子里，她依旧是那个格格不入的杜晴若。

“我不会丢弃原来的自已。”迎着风，她默默地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