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倪惊澜也出了声,“臣觉得纪尚书此法可用。”
掩饰住笑的安临缓了缓,沉稳点头道:“可,纪卿你是礼部尚书,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纪尚书掩面应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家中的老妻和世代文人的列祖列宗。
议事房的讨论结束,送走爱卿们之后,安临的神色落下去,离开议事房,询问王修文,“那只白虎可有大夫看过了?”
王修文点头,“已有三位兽医看过了,并未发现体内有药物效果残留。”
“奉国总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筏子。”
“不过,在白虎伤势处理好之后,臣让那三位兽医测试了一下,发现白虎在殿上发狂与颜色有关?”
安临示意王修文继续说。
“那只白虎会在见血后对明黄色产生反应,激烈挣扎乃至发狂,而见到其他白蓝紫橙红等色都不会有反应,因此臣认为奉国的人应当是特意训练过白虎,以明黄色作为标记,只要受伤后看到明黄色,就能刺激它疯狂进攻明黄色的事物。”
这是驯巴甫霍夫的虎呢?
“朕知道了。”安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让人尽快把那只老虎的这个毛病改了,留给皇后当个坐骑吧,她还挺喜欢这只白虎的。”
“是。”
“教好一点,要达到在闹市区没有指示不伤人那种程度才行。”安临又说,“给它弄个牌子挂在脖子上,就叫……”
老虎,猫科动物,叫皇家小猫咪?还是按照这个黑白条纹取个其他名字。
“御猫吧。”最后安临还是图了个省事,用简练的两个字概括皇家小猫咪五个字。
王修文又应了一声是。
把这事解决好之后,安临就惦记起了各个国家进贡送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去了,当即决定去放贡品的库房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可喜欢淘东西,尤其是越稀奇古怪的,越喜欢发掘出一些有趣的用途。
不过这次各国进贡的东西里,动物也太多了点,不只那只白虎稀奇,产地各异的什么大象猿猴蟒蛇什么的也怪多的,快到夜晚的时候发出各种叫声,让原本比较安静的皇宫都热闹起来,安临看了没几种动物就觉得过于吵闹了,她又不想在皇宫里浪费空间弄什么御兽园,就捂着耳朵对王修文说,“把这些活物全送出宫,没地方放就腾个空地儿当个动物园。”
“是。”
接着往里走,就是奇珍类了,安临听不到声音了才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松了口气,目光在一大片的奇珍异宝中巡视起来,今天管库房的内官还没来得及把这些全都收拾好,安临来的时候还有内侍在指挥下搬动东西,安临站在一旁,时不时让搬着东西的内侍停下走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内侍手里拿的东西。
“这个,这两个。”安临点了点一个内侍手里的两块极品木材。
王修文提醒,“是奉国送来的极品红木和檀木。”
安临颔首,“这两块木头留着,不用收起来了。”
“等打下奉国后,这两块木头,朕要给亭瞳和浅才一人打一块[佐朝纲],再给信竹打一块[惊虎胆],用来庆祝。”
安临说道,平静的声音里包含笑意,轻瞥的目光中却包含着帝王的冷意。
是的,庆祝。
她今日不与奉国计较,但奉国早晚是她的囊中物。
[屑皇帝的反复记仇jpg]
至于佐朝纲和惊虎胆,就是醒木/惊堂木的一个名字,醒木根据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名字,皇帝的醒木叫作“镇山河”,皇后的醒木名为“凤霞”,而宰相与将军的醒木,就分别叫作“佐朝纲”和“惊虎胆”了。
这是透露出她在此时就已经属意让杨盛和倪惊澜当那文官之首了。
王修文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应是。
各国的使者团在献礼结束后,并不会马上离开,因为献礼只是第一个环节,献完里就是宣国作为主家办宴会宴请他们了,就好像参加婚礼先给了礼金,接下来开始凑热闹吃婚席,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献礼结束的这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肯定都会有很多人睡不着。
在纪尚书把皇后徒手打虎这个传言传出去之前,这个事情最先开始流传的地方无疑就是各国使者团聚集的驿站,说着不同国家语言的使者们在讨论欲之下,跨越了语言的隔阂,叽里呱啦连比带划讨论地热烈,偶尔伴有敬畏敬佩之类的神色,竖起大拇指。
像这些谁强就依附谁的小国家,通常都对强者有天生的趋向。
第二天的宴会举办成功,相较于各小国简单的烹饪方式,宣朝大国丰富的烹饪和无数美味的食物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那奉国的使者团在中间的这两天里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但是当时间推移至第四天时,却出了一些问题。
在第三天的夜里,白穆和达波高国居住的那个驿站里,有一个达波高国的使者死在了驿站,在宫中宴会结束后各国使者回到驿站,那个使者回到驿站后就没有出去过,却在第二天早上同伴敲那人的门想叫他一起出去逛逛时发现怎么敲都没有人应,问过驿站小厮也没人见过那个使者出门。
当同伴察觉不对,和驿站的人破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个使者已经断气有些时辰了。
这个事情一出,一下子就轰动了所有使者团,一些人人心惶惶,达波高国使者团则是愤愤然想要找出凶手,与达波高国使者团住在一个驿站的白穆使者亦是后怕不已,站在达波高国使者团这边要求宣国快些找到凶手。
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推动下,这个外国使者被杀案一下子震动了整个琼安。
议事房再一次群臣聚集。
这一次,有八成的臣子都觉得是奉国贼心不死又来搞事,二成则是觉得有其他小国浑水摸鱼想图谋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到底是谁做的,而是该让什么人去处理。”杨盛一语点出关键。
不少大臣都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确实,这个外国使者被杀案可以说十分棘手,棘手就棘手在谁来调查。如果让朝廷高官,或是直接让谛听去调查的话,先不说能不能很快调查出结果,只要朝廷重要人员下场参与进这件事,就相当于把宣国朝廷直接拉下水了,如果被人拖一拖进度,使者团的愤怒就会直接朝着调查人员来,也显得太慎重,好像怕他们追究一样。
但是如果随便派一个离朝廷中心比较远的人来,又怕那个人没法解决,没法很快调查出结果,各国心里会犯嘀咕觉得宣国不重视他们,对外交不利。
这个事情难就难在平衡重视度,要显得朝廷对这件事重视,但是又没有那么重视才行,怎么在解决案子的同时表现出那种举重若轻的大国风度,像渣男一般若即若离。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秉持着多说多错的态度,很少参与讨论的司理宋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了眨眼睛,手悄咪咪地稍微举起一点,又犹犹豫豫地放下,倪惊澜看到宋菱的表现,也眨了眨眼睛,鼓励地对她点点头。
宋菱受到鼓励,这一次手举高了一点。
“奉丹有什么想法?”安临意外。
宋菱感觉到所有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感觉像是走上了讲台要演讲一样紧张极了,咽了咽口水出声说,“陛下,我……臣觉得,有一个人或许会很合适。”
“哦?”
“就是那个,李司簿啊,大理寺的李司簿,他在民间名声很高,但是职位并不算高,臣感觉很符合诸位大人想要的条件,”说完之后她拼命眨眼,求助地向安临传达‘陛下我有没有说错,有没有闹笑话的?’的紧张光波。
“李笙啊,”安临想了想,“倒是差点忘了他了。”
“陛下,臣认为这个人选确实十分适合。”
“由他去正适合。”
倪惊澜和杨盛几乎是同时开口,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倪惊澜礼貌一笑,“看来杨大人与在下想的是一样的,我来琼安数月,对这位神探的名声不过略有耳闻,杨大人或许更清楚一些?”
杨盛垂眸,“陛下也是知道的。”
安临缓缓点头,“李笙,再加一个衙门崔引玉,也足够重视了。”
——于是,就这样,这件事最后落到了李笙头上。
突兀收到这个旨意的李笙是懵逼的,因为旨意传来的时候,他不在大理寺,正巧是在家,因为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传令官是跑到他家里传令的。
“像这样的案子,不应该是大理寺卿或者大理寺少卿出面吗?”李笙小心地问。
传令官按照皇帝的交待对李笙说,“此案是户部右侍郎杨大人、中书舍人倪大人,以及理事司司理宋大人共同推荐的您,还请李司簿多加重视。”
那就是只能接下了,李笙含泪接下,在心里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难得的假期。
那传令官就又说,“陛下说,此案解决后,给李司簿你补上少了的休沐,再多加几天假期。”
至于升官什么的倒是没说,不过这个增加休假就足够李笙眼睛一亮了。
“好的,我先去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李笙接过旨意,打算进门慢慢看,就看那传令官还站在门口没有动。
李笙福至心灵:“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传令官:“陛下特意交代,这件案子一定要办得漂亮。”
这下就轮到李笙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是办得漂亮?破案快吗?
直觉并不能帮助他读懂一些潜台词,只能暂且先把这句话记进心里去,回家琢磨了一番旨意后,换上办案的行头——一身耐脏又能表现他大理寺官员身份的制服,去了一趟衙门叫上崔引玉一起,先跟衙门的人一起上门检查尸体。
达波高国使者团的其余使者并不愿意让朝廷把遇害使者的尸体搬走,因此只能上门验尸。
除了不让搬走尸体外,其余的流程倒是跟李笙评查查案差不多,达波高国使者团并没有拦着衙门验尸,只是在崔引玉带着简易口罩在尸体上动刀子的时候,他们有些畏惧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崔引玉验尸的时候李笙则是像往常一样挂上亲和好说话的笑容,去接近那些使者想从他们口中询问一些线索。
然而。
李笙:“我想问一下,你们昨晚是一起回来的话,最早是谁先到的驿站,最后一个到驿站的又是谁?死者大概是什么时候到驿站的?”
达波高国使者:“叽哩哇啦叽里咕噜!”
李笙:“半夜有人起夜过吗?死者房间里的灯是亮的还是暗的?”
达波高国使者:“叽哩哇啦咕噜?”
完全听不懂的李笙:“……呃,叽哩哇……你们会说宣国话吗?”
达波高国使者:“叽哇?叽里咕噜!”
李笙放弃了,抹了一把脸回到正在验尸的崔引玉身旁,只能寄希望于她这里能查出什么线索来,等到崔引玉全部验了一遍,他眼怀期待地问,“有查出什么吗?”
崔引玉说,“这人是窒息而亡的,死亡时间是昨夜丑时一刻到三刻,身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在被杀之前吸入了迷药,还被拖动过,拖动的人是抱住他腋下把他从这里——拖到了这里。”
崔引玉说着在房间里指出了两个位置,前一个位置是门口的位置,后一个位置则是窗户旁。
“那就是人为杀害的,剩下的问题就是昨晚谁来过这个房间,有没有人目击了。”李笙的目光扫过一群使者团,试图判断出来嫌疑人在不在这里面,不过现有的线索还是不大够,李笙推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崔引玉,“你能听懂他们的话吗?”
崔引玉摇摇头。
听不懂证人的话导致破不了案,这算个什么事啊?
李笙还没放弃,又去问了衙门的捕快们,依旧是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不过有个捕快给了他一条明路,“整个琼安城里要说有谁懂周围这些小国语言的话,那应该就只有那群谛听了,可以去谛听院借个人帮忙啊,谛听经常帮忙处理这些事,应该会借人的。”
“这样啊。”李笙了然了,拜托衙门捕快先控制住现场,继续探查这个驿站周围一切可疑的事情,他自己则是离开驿站跑去谛听院,跟值勤的谛听说明了自己想找个翻译的需求。
值勤的谛听听完他的诉求后,让李笙先填了一张申请表,然后跟李笙说,“你所说的会说达波高国的人,谛听院里有十七个,不过这些人里面有十六个是隶属于红谛听的,唯一一个白谛听这边的人不在琼安,红谛听一般不负责谛听院的事,所以不能直接帮你安排人,你需要借红谛听的人的话需要指挥使同意,今天指挥使不在,不过只要我们白谛听的副指挥使同意了也可以帮你借人,你得带着这张申请表去找一下副指挥使。”
正在看模拟器的安临:[愣住jpg]
然后她一拍脑袋。
忘了这茬了,正好偏偏是今天皇后号没去谛听院,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麻烦的流程。她正打算现写一个旨意给李笙方便借人,谛听院的值勤谛听就已经给李笙指了副指挥使睚眦的所在。
好吧,能找到白逐风应该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