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远喉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中毫无意外:“惯用手段,为了让我们尽快熟悉。”
“嗯,他是这么说的。”仲钦说,“但是我反驳了他。”
“哦?”季舒远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戏里的人一开始也并不熟悉。”仲钦说,“如果没有场地和资金上的限制,我个人比较喜欢按照剧本的顺序拍摄。”
季舒远垂眸看他,“这样你能更加入戏?”
“差不多。”仲钦叹了口气,“至少对我而言,如果先演比较激烈的戏,再演前面那些清汤寡水的戏,我会觉得有点割裂。”
“嗯。”季舒远饱含深意地眯了眯眼,“你觉得前面的戏份清汤寡水。”
“不是那个意思,您别打趣我。”
仲钦面颊挂上浅淡的红,长睫敛去晦暗不明的眸光,分不清他是真羞涩,还是假意拉扯。
季舒远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而且,我觉得……”
仲钦说着忽然又笑起来,眼帘撩起,水润的瞳仁注视着对方。
随着这个动作,他整张脸也稍稍抬起来一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舒远感觉他的下巴好像擦过了自己的肩,隐约有点儿捉摸不住的余温,仿佛挠痒没挠到实处,叫人难以自制地要去辗转流连、翻来覆去地品味。
须臾间,季舒远脑中闪过不下十种冲动,想把对方的脑袋狠狠摁在肩上贴到实处,想把人拽进屋里,想捂住这双脉脉的眼睛……
但他最终一种也没选,身体像具雕塑似的纹丝不动,与仲钦保持着能够染上对方的体温、却哪儿也没挨到的姿势。
这本来不算很暧昧,但安静得久了,自然会营造出旖旎的氛围。
良久没有下文,还是季舒远先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仲钦的目光落在季舒远唇上,缓缓道,“我和季老师的熟悉程度,现在这样就很好。”
“是吗。”季舒远后退小半步,冷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大影帝的表情分明和刚才没有差别,但仲钦就是莫名察觉到他的情绪比方才沉了一点。
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仲钦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他垂下放在门框上的手,拉了拉袖子,然后拽住季舒远的手腕,用衣袖轻轻揩掉香薰盒上已经干得差不多的水渍。
擦完,他竟还抬起袖子闻了闻,讨赏一般地看着季舒远说:“真的很香。”
“……”
季舒远头皮发紧。
“希望它能给您带来好梦。”松手时,仲钦的食指指腹滑过季舒远腕骨,“晚安,季老师。”
——每一次他这样舒缓地叫自己“季老师”时,语气都几乎是缠绵的。
绝不是错觉。
季舒远看着他退回对面房间,两人隔着走廊相望几秒,十分有默契地同时关上了门。
“钦哥?”毛启瑞怕被季舒远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刚刚一直没敢露面,听见关门的动静,他才探头探脑地过来问,“季老师收了吗?”
“嗯。”仲钦揉了揉太阳穴,好笑地看向他,“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
“啊……”毛启瑞挠挠脖子,“我这不是担心您的秘密泄露嘛,而且让人知道我在您房间过一整夜不太好吧……”
“倒也不用太在意,你按时来按时走就行,其他的别管。”仲钦看起来有点儿累了,倒在床上盖好被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是这样,别人越是觉得你心里有鬼……哪怕撒谎也要理直气壮,这样别人才会信你。”
“……”
毛启瑞心想您还挺有经验呗,嘴上顺从地答:“好的好的,您赶紧休息吧。”
仲钦彻底没了声音,毛启瑞关掉房间里的灯,只留下角落的一盏,又去细致地理了理窗帘。
不知道为什么,仲钦好像对外面的情况很敏感,晚上睡觉时一定得知道窗外是什么样儿。但他身份又比较特殊,不好把窗帘完全敞开,所以田杰告诉毛启瑞晚上睡觉时要留下窗户四分之一的位置,让这一截只被薄薄的纱窗遮掩,一睁眼就能看见外面的光。
毛启瑞不知道田杰守夜的时候是什么样,但他当助理已经一个月,从来没看见仲钦安安稳稳睡满一个晚上。
起先两人没那么熟,仲钦每次醒来都要花一点儿时间反应眼前这个人是谁,然后他会亲自起身到床边看看外面,直到确认什么事也没发生,才会继续睡。
后来熟悉了一点,仲钦照旧会醒好几次,只是能够很快认出毛启瑞,也不再亲自下床跑到窗边看,问几句话确认没问题,就继续睡了。
不过毛启瑞偶然见识过仲钦在崔总跟前打盹的时候是什么样儿,虽然睡的时间不长,但好像确实比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要安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