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她真心实意说谢,她还真说不出来,心里别扭嘴也别扭。
正当她垂头时,面前突然覆上一片阴影,阮觅刚放松,立马又警惕起来,飞快抬头。
还没抬成。
就感觉头顶盖了一只大手,暖融融的,还很使劲,好像把她当成了一根支撑起身的拐杖。
阮觅:……???
耳边传来那人的笑声,很是畅快,本是温和的嗓音此时都透着几分不羁。好像把阮觅的头当拐杖于他而言十分有趣。
阮觅再次一头问号。
这是什么新招式?
头顶按穴让你终生不长?
大手终于离开,阮觅抬起头,只看见了那人有些空荡的背影。现在才注意到,原来此人极为瘦削,穿着稍显厚重的深青色袍子,却依旧瘦得厉害。
方才他倾身过来,阮觅瞬间感觉置身药香之中。
身体不怎么好吗?
阮觅收回目光,看着凌乱的,正一根根挺直身板的细草,冷不丁的,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面无表情乱想了下。
好像没有刚才那人摸得暖和啊。
出小院一趟简直惊心动魄,阮觅晚上很早就睡下。
但半夜时,阮觅却突然睁开眼,神色复杂,难以置信地盯着床架子上浅色的帷帐。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翠莺亲手做的软布枕头被顶到头顶,夹在床头和脑袋之间,捂出一片温热。像极了一只大手压在头顶。
怪不得做梦都梦见脑袋热熔熔的。
阮觅板着脸催眠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盯着帷帐,没有丝毫睡意。
心里没来由的冒出点火气,像个一直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糖,假装不在意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被人塞了糖,强作不屑,扔了之后既不舍又生气,情绪之复杂难以言喻。
阮觅深吸一口气,慢慢把被褥拉起来,盖住脸。
————
阮觅往阮珍珍院子里扔的东西,其实只被猜对了一半。
那不是石头,而是个头非常大的青柿子。
阮府种了许多柿子树,不光阮觅院子里有一颗,阮珍珍院子里也栽了,如今正是结果的时候,只不过都是青的,硬得很。
阮觅先前闲来无事,偷偷刻了模具套在柿子上,故而长出来的柿子有些地方凹进去,连起来形成一个字。
而阮觅扔到阮珍珍院子中的,则是个“王”字。
王氏可是鳞京顶尖的那一批士族,起于琅琊,代代昌盛。故而王氏的公子在鳞京贵女心中,可谓是绝佳的夫婿人选。
这王氏有一小公子年少行事放荡,其母便大张旗鼓,想给他选个未婚妻压一压他的浮躁。这事儿如今满鳞京的人都知道。
阮觅都听到了,不可能阮珍珍还什么都不知道。扔个刻有王字的柿子到阮珍珍院子里去,不过是借着“福运”“天命”的名头添一把火,让阮珍珍把她心里想做的真正做出来。
“偶遇”王氏子。
这样阮觅就可以再次进行实验,看看那所谓的“书的意志”存不存在。
阮父那边,此时正焦头烂额。他在阮珍珍身上投资了不少,接她回鳞京前,本想塑造个才女的形象,让阮珍珍增添筹码好嫁个高门。可现在才女的名声还没传出去,四皇子评价她用的“多嘴”二字,可能就先传遍鳞京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一极有声望的世家带着阮珍珍进入鳞京圈子,替她开路护航,重新树立才女形象。
可是难就难在这个世家的选择。
他阮家也是鳞京有头有脸的人家,随便去求人,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阮奉先心里想到了在鳞京大名鼎鼎的一个人。
那就是与他同出一族,如今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的阮平左。
他们同为阮氏嫡系,关系本该亲近。但阮大学士那一脉日渐没落,好几代出的都是些不做官不涉政的穷酸文人,阮奉先幼时没少言语讥讽。
如今阮大学士复起,其风骨文章被鳞京人人称赞,俨然已经与望族王氏并驾齐驱。
阮奉先早些年舔着脸上门套近乎,无奈阮大学士压根不见他,受了好大白眼。只有几个小辈还愿意给他面子,来府上坐坐。
这回要是找他们帮忙,说不定又是一番无视。
阮奉先自觉身份高贵,怎么愿意受辱?当即排除了阮家。
要是把女儿送去,还不知道那家人背地里要如何嘲讽于他。
阮奉先脸上出现了很深的厌恶,决心要保住自己的面子。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好女儿阮珍珍此时正哭得可怜,央求阮母。
“母亲,您去求求大伯父家吧?不然珍儿还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