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杜孑宇暗暗松了口气,但是她所到之处已然掀起风波,沿途好几个人指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在议论什么。
江辻烈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杜孑宇拉住技术部的锅子:“刚有没有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锅子就两眼放光地抢道:“有个穿婚纱的大美女进去了,我已经开始以为今天是有人来抢亲吗,还是营销部要拍新宣传……”
杜孑宇怒气加满,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推开:“去去去,修你的车去。”
“不是,杜总,你听我说下去,后来我马上去问了下,人家是来面试的。”
杜孑宇一愣:“面试?”
今天能有什么面试,还不就是领航员面试。
杜孑宇百思不得其解,周以汀,来面试领航员?
这不就是让一朵鲜花参与植树造林吗?
江辻烈已经回到自己办公室,原本他就没打算参与面试,所以乐得一个人研究下个月南山站的比赛。
这一研究一眨眼就过去两小时,他完全沉浸在这份专注中,也没去管大门口的插曲。
办公室的冷气吹凉了茶杯里的水,江辻烈稍稍离开电脑屏幕,打算重新泡杯茶。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传递过来的信号是这人丝毫没有耐心,江辻烈淡定地回了一句:“进来。”
实际上,他这个来字还没发出音,杜孑宇就闯了进来。江辻烈早就猜到是他,其他人还没这个胆子敢这么敲他门。
他把刚泡好的茶递给杜孑宇:“别急,喝口茶,慢慢说。”
杜孑宇想都没想接过就喝,差点没把舌头烫掉,怒目圆睁:“你存心的吧?”
江辻烈一脸无辜:“我不是劝你别急么。”
杜孑宇烦躁地挥挥手,没接话,他心里头很忐忑,目光从江辻烈脸上划过,再看看书柜里的奖杯,又忍不住看回去。
江辻烈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大门口那一波冲击的影响,耷拉着眼角,很散漫地地点着鼠标。
杜孑宇心里暗自骂了句,这都什么事啊,风平浪静了些年,妖魔鬼怪又出动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他不确定江辻烈心里头怎么样,要他肯定遭不住,可江辻烈不会,打断骨头,他也能一声不吭地爬起来重新出发。
杜孑宇吐纳几次,总算做好心理建设,打算跟他讲正事:“周以汀来面试了。”
“哦。”江辻烈只是挑了挑眉,然后略显疑惑地问,“我在面试名单里,没看到她。”
杜孑宇生怕他炸了,可看他神色如常的样子,倒开始怀疑是自己过度紧张了,刚在门口都没怎么着,这时候更不至于怎么着。
“据说是昨天刚报名,西城车队的教练给推荐的,黄斌直接同意了,我也不知道。”杜孑宇赶紧解释,把自己择出去。
江辻烈重新坐下,靠在椅背上慢悠悠晃着:“西城的章疯子?稀罕。”
章摩天年轻时是这个行业的开山鼻祖之一,年轻时曾代表国内去海外参赛,资历很深,这人是出了名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像就没他看得上的选手,当年江辻烈算是入了他青眼的人,他想尽办法要挖江辻烈,可惜没挖动。
有人说,就因为这个,江辻烈后来请他到CB,老头子借机报仇,死活没答应。
杜孑宇观察着江辻烈的表情,一边揣摩圣意,一边开口道:“她是两年前拿出G级赛照,这两年参加了不少比赛,名次不错,不过小车队毕竟不稳定,也没有特别能冒头的机会,今年她的车队解散了,正处于找工作的状态,就来应聘我们这了。听老黄说,章疯子给她的评价有一句:人很聪明,记忆力强,路书做得非常漂亮,而且,对赛道十分执着。就是不知道,她怎么跟章疯子搭上线的。”
每个评价里都带着极致的副词,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见江辻烈没反应,杜孑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关切道:“喂,你没事吧?”
江辻烈反问一句,态度很随意:“有什么事?”
杜孑宇歪了歪头,想要解开衣领,随后意识到自己今天没穿衬衣,不需要松扣子,尴尬作罢。
“就是,面试分她挺高的,体能也过线了,实操测试,她也排在前三,老黄说,除了性别,其他都还不错。不过,我们这次就要两个人,她第三名。”
杜孑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江辻烈点了点头:“按规定处理。”
杜孑宇又试探了一次:“老黄意思,可以留下来再看看。”
“听主教练的。”
“还有个事。”杜孑宇犹豫了下,“她的简历上毕业院校写着北大。”
江辻烈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果然为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哦,我们车队总算来了个高材生。”
“……”杜孑宇不敢多试探,继续道:“阿烈,我们怎么容得下她?我恨不得搞死她。”
他几乎是咬牙说完这一句,今天一直憋着一口气,当年的恨,他记忆犹新,更不用说江辻烈。
杜孑宇盯着江辻烈,十分认真地辨认他的情绪,然而,江辻烈没他这般激动,面上冷漠。
他忍不住又道:“你想好了,她看上去,好像是结婚了。我听说她面试完走的时候还把捧花送给了美美。像她这种毫无人性,恩将仇报,连最起码做人的底线都没有的人,要不是她,你能变成现……”
杜孑宇倏然住口,视线不经意看向江辻烈手边的拐杖,幽黑的金属杆散发着冷酷的光泽,如同在暗处的一双冥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江辻烈手里捏着茶杯,静静打转。
这几年,他性子转淡,尤其是伤了腿之后,退场得猝不及防,那么骄傲的人,豪横都留在传说中的赛道。外人提到烈小爷,禁不住唏嘘怅然,旁人尚无法接受的事,更何况是本人。
他始终不堕天之骄子之名,几次起落,跌到谷底的狼狈,都被藏在了那不为人知的背后,再次出现,依然是那个眼里只有赛道的烈小爷。
杜孑宇脑中闪过几幅画面,不敢多想,猛男要落泪。
他叹了口气:“要不我去说,把她刷了吧,到时见面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想打她。”
江辻烈将茶杯扣在桌面上,瓷器碰撞出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与他满脸云淡风轻的表情,实在不怎么相符:“录,干嘛公报私仇。”
杜孑宇不知为何,背上凉风阵阵。
江辻烈偏过脸,玩味地笑了笑,满脸不在意,黑色的瞳仁里跳跃着危险的因子:“再说了,我倒是想看看,老子养不熟的白眼狼,转眼跟人跑了,回来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