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吱吱又说,“要中毒也一起。”
姜话无奈,给自己的也撕开包装,一只手继续平稳的给吱吱撑伞。
老冰棍在夕阳的余晖下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吱吱尝了一口,还不错,两人继续慢悠悠在巷子里穿梭。
不时能看见几只土狗窜来窜去,发出汪汪声。
三五个放学的孩子走在一起玩,男孩子手里拿着弹珠,半跪在地上比赛,额上都是汗,有老奶奶的呵斥声从院子里传出来,“小崽子,快起来,衣服脏了……”
女孩子一起跳皮筋,皮筋撑到胳膊那么高,女孩子眯眼看了一下,起跳助跑两步,身体蹦到空中,腿一勾,带着韧性的皮筋牢牢被牵在腿边,腿飞快的在皮筋间蹦跳,口诀朗朗上口,“跳皮筋,我第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吱吱看着这几个小孩,瞥一眼姜话:“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玩弹珠的?”
姜话淡漠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属于他这个年轻应有的一丝青涩,“嗯。”
似是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样子。
俩人直顺着小巷走到底,又折返回来,有两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冒着白烟。
吱吱忽然问:“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姜话顿住脚,侧身看向吱吱,“谢谢你,我替我妈谢谢你。”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别人看到自己曾经的落魄,尤其是男人。
自尊心大过天。
吱吱:“会不会嫌我多事?”
姜话神色认真:“如果我这点好歹都不识,那是白瞎你的心了。”
吱吱眯眼,看向远方,“姜话,其实人尊贵有两种,一种是靠昂贵的衣服,手表,车子,票子包装自己。”
“第二种,自己本身尊贵,赋予你穿过的衣服以昂贵的价值,让人膜拜。”
她侧头,看着姜话的脸,“我的事情你办的都很好,你有能力做到第二种的。”
她眸光如水,姜话从她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怔楞住,定定看着。
一时间忘记了回应。
对视了一会,吱吱率先移开视线,她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交代完几句,挂了电话,又对姜话说:“那我们现在把你妈妈送过去吧。”
姜话点头,“嗯。”
姜话走进屋里,半蹲到老太太旁边,轻轻喊:“妈,儿子带你去另一个新的地方,好不好?”
眼神呆滞,视线虚虚看向窗外的姜母,好一会慢慢回头,苍老干瘪的手抚上姜话的脸,“阿话?”脸上有欣喜的神色,瞥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吱吱,拉着姜话到拐角,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呵呵笑着打开,是一个干瘪的旺旺雪脆饼,有两道裂口,碎成小块。
姜妈妈宝贝一样递给姜话,“你快吃了,别被你二叔家的虎子看见了,不然又哭着找你奶奶去告黑状。”
姜话抬手从姜母手里接过,撕开包装,一口一口吃下,连渣也不剩。
姜母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满足的看着,咧着嘴笑。
这是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
以前,不识字的农民没什么挣钱的营生,农村普遍穷,一块廉价的旺旺干脆饼也是极其奢侈的零食。
郑母在城里打零工的时候,只吃一碗白米饭,省下菜钱,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姜话带一块旺旺雪脆饼。
姜母如今连自己谁都不记得了,姜话爱吃旺旺雪脆饼,是她唯一记得的事了。
放个旺旺雪脆饼在妈妈面前,让她发现,也是如今的姜话,唯一能和母亲沟通的时间。
姜话咽下最后一块,“妈,真好吃。”
“你个贪吃鬼,吃的一嘴都是的。”姜母抬起衣袖,轻柔的给姜话擦去嘴角的碎块。
姜话把手放进妈妈的掌心,“妈,跟我走,我们去新的地方。”
姜母步子迈的非常小,小心翼翼跟着姜话迈出屋子。
疗养院的专用车停在巷子口,吱吱慢慢跟在俩人后边。
走到巷子口,姜母看到陌生的白色加长车,转头看向姜话,已经不认识他了。
“你是谁?我儿子呢?”
姜话耐心放柔声音,,“妈,我就是你儿子阿话呀,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新的地方。”
“我不认识你,我要在家等我儿子。”
姜母甩开姜话的手往回跑,看着细瘦的老人,忽然爆发出大力,撞开姜话,护士,直冲往巷子去。
吱吱没防备,被撞的往地上倒去。
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而是有人从身后拖住了她。
“没事吧?”
吱吱转头看过去,是席泽。
另一边,横冲直撞跑过去的姜母被费母和费严抓住胳膊,轻轻安抚。
姜话于是先走过来问吱吱:“没事吧?”
吱吱摇头,“我没事。”
她又看向席泽,“你怎么在这?”
席泽掀起薄薄的眼皮,幽深眸光扫一眼姜话,又侧头看了一眼坑洼不平的路,斑驳的院落,精神失常的姜母。
最后收回视线,看向吱吱:“看见你车了。”
他眉头蹙了一下,看到了吱吱运动鞋上面浮了一层灰,脸上薄薄的一层汗水,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凯悦酒店,“和你爸约定的吃饭时间要到了,去前台报我名字,有专用的房间,你去那洗漱一下,一会我去接你。”
席泽一个露骨的字也没有说,也正因为如此,那眼神,细节,比苍白的字更立体。
这种碾压性的优越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直白抽在人脸上。
姜话面无表情,珉了珉唇,“小姐你去吧,我和费严一起哄哄我妈就好了。”
吱吱知道,自己留在这确实也没多大作用,晚饭时间确实快到了。
吱吱:“我回家去洗漱。”
席泽:“也行,坐我车去吧,我一会去接你。”
吱吱把车子留给费严和姜话,姜话把包拿下来递给吱吱。
席泽送吱吱到路边,亲自给她开车门,送到车上。
车子开走,席泽站在路边,穿过逼仄的小巷,斑驳的房子,看向姜话。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似是有什么莫名的暗流,属于男人之间的对峙在空气中汹涌。
姜话知道,他是有话想和自己说。
姜话自问,坦坦荡荡,并无不可对人。
于是抬脚走过来,“席先生一只盯着我看什么?莫非我脸上有东西?”
席泽最喜欢的运动是射击,喜欢听子弹嘭的一声正中红心,淡淡起唇: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