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确实很大,单是只有大房一家居住的主宅就有上下三层,近五百个平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
越往宴会厅的方向走,灯火越通亮,来往的佣人侍者明显多了起来,能听见就在近处的嘈杂人声,他推门就要进去。
“盛斐!”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声,有人刚巧从宴会厅里出来,看见他微微一顿,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厌恶轻蔑,“你还知道来?你让大家在这等了都多长时间了,现在过来干什么?晚宴已经结束了!”
盛斐握在把手上的手顿住了,侧脸盯着他上下打量,“盛莱?”
这恨不得把家产全穿在身上的架势,加上别人欠他两百万的表情,除了盛家大小姐盛子娴的小儿子盛莱,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书里原主对这个表哥言听计从,被他呼来喝去地使唤,不少坏事都是他二人一起合谋的,表哥献策,原主背锅。
“怎么了?”盛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退了半步,“你光看我干什么,我说的又没错!”
“没有,重新认识下表哥。”盛斐收回目光,脸上依然挂着笑,一口气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我的生日宴我当然得来,不然你们怎么开。”
“盛斐?!”
“小斐?”
这下子厅里的人全站了起来,面露尴尬。
桌上的残羹冷炙昭示着晚餐确实已经接近尾声,来的人不多,人人各怀目的,借着生日宴的名头聚在一起,显然根本没人在意那个不讨喜的小少爷来没来。
“盛斐,叫你过生日你怎么才来!”靠门的那个神情严肃的微秃中年男先反应了过来,“就穿成这样来?你这什么态度!”
这应该是原主的父亲,周永泽了,他身旁还空着一个位置,盛斐没有理会,径直绕过,往正对大门的主位方向走。
“往哪走,你过来坐!”
周永泽话还没说完,盛斐已经先一步稳稳坐到了主位上,自然随意地为自己铺好餐巾布。
他抬眼看了看紧盯着他的众人:“都坐啊站着干什么,不用客气。”
周永泽:……
他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生的儿子他还是了解的,盛斐虽然不务正业,一身公子哥的脾气,但实际上胆小又没主意,是绝对不敢当面顶撞他的,至少不是眼前这样。
旁边的管家有眼见地给盛斐面前重新换了新的餐食,周永泽也就顺势坐下,清了清嗓子,“来得正好,我刚说到你这成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我请个人到家里来教教你,给你做做样子。”
众人都已用过餐,全桌寂静,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个迟到的小公子身上。
周永泽特意顿一顿,留给了盛斐足够的反应时间,预备好了听他的惊讶和抱怨,谁知半晌只有那边传来的碗筷叮当相碰以及咀嚼声,盛斐吃得极为认真且旁若无人,慢条斯理。
“人家是S市当年的高考状元,叫陆识寒,家里条件不好,跟你一个年龄,都毕业在我公司工作四年了,今年已经能升到管理层帮我处理公司事务了,你俩同岁的,你说说你这个年龄能干什么。”
说至此,周永泽越发痛心疾首,“就让你上个学,还能给我挨学校停课处分!”
“陆识寒现在当我贴身助理,住进家里方便工作安排,你俩一样大也应该比较容易相处,好好对待人家。”
周永泽还在继续絮叨,旁边盛莱已经重新坐回盛斐的身边。
他借着餐桌摆花,用胳膊捣了捣盛斐,低头用气声道:“怪不得你上次给哥提的时候那么生气,我听着血压都直飙,这还没到分家产呢,你爹急着往回领人,资助生,学习比你好,能力比你强,长得可能还比你好……”
“就冲你期末帮过我,表哥今天替你出这口恶气,绝对让那好学生知难而退!”盛莱压低声音,嘿嘿一笑,又在桌子底下用脚碰碰盛斐,
“你等会儿看了绝对得来感谢我。”
盛斐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奶油浓汤,毫不留情一脚踩在那只乱动的脚上。
盛莱没有防备,一个没忍住在安静的餐桌上叫出了声。
众人的目光全部投了过来。
盛斐擦了擦嘴,轻声道:“先谢谢表哥替我出气了。”
盛莱的脸一阵青一阵紫,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埋头自己的碗不说话了。
周永泽被打断,有些疑惑不悦,“嘟囔什么呢,我知道你肯定会不痛快不乐意,有意见现在就直说。”
“没意见,很乐意。”盛斐答应得非常利索,“陆识寒?陆哥什么时候住进来?”
周永泽劝说教育的话攒了一肚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张了张口,哑然无语,“那他今天跟我来的,就在楼下,我把他叫进来先见见面。”
他说着就给自己的新进陆特助打电话,电话一通,彩铃唱完了一轮,无人接听。
陆特助向来都是24小时待命的,这还是周永泽第一次没打通他电话。他不信邪,面子上挂不住,又打了一遍语音通话。
仍然没人接通。
盛斐托着腮,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顺着旋转楼梯上去的二楼方向,笑了笑。
“我上去换衣服。”说完不等周永泽同意,他径直顺着楼梯走了上去,目光死死锁定在拐角后的一扇门上。
走得越近,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便越明显。盛斐没有敲门,在最后一声铃音落下前,如同回自家般轻巧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里那间卧房的床上,一个成年男性的身影被固定在上面。
一身正装有些凌乱,以一种说不清的自姿势被束住了双手,但男人绷得像一把弓,优越颀长的体形线条隐约其间。
陆识寒,岁寒识松霜,原书作者不吝啬以最华丽的辞藻叠加描绘出的完美男主,从大山里靠自己走到财富顶尖的青年,此刻沉默冷静地被包裹在温热的黑暗里,犹如一段未经雕琢的玉,蛰伏的玉。
他的眉眼确像原书所写如刀刻般,多刻一分会显得寡淡,少一分又会过于柔情。
打开门,楼下对男主品行端正,勤奋上进的夸赞仍然远远飘来,不绝于耳。
关上门,那双本该温和淳朴的双眼就深深陷在糟乱暧/昧的被褥之间,难以反抗,死死地盯着他,阴鸷无比。
盛斐笑了,倚在门边轻吹了声口哨,
“好学生。”